神剧岂可修 上(232)
泣血怨毒的声音直到人已经被拖出殿内还在久久回响。
第二天,雍太后去飞凰山的路上于小环山投缳自尽的消息就穿来了。
彼时,霍无恤正坐镇雍宫,派大军火速缉拿所有参与霍无极之乱的氏族。
听到通报时,他愣了愣,表情变得很平淡,只吐出两个字,“厚葬。”便又继续和众臣商讨。
这些氏族家兵早就被霍无恤之前强行征召,而最后一丝底牌也压在霍无极上结果被霍无恤无情剿灭,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敢与国君叫板敢废立君主的他们,此时此刻在大军碾压下只能毫无还手之力。
共计大小三十六族参与霍无极之乱,雍王霍无恤雷霆震怒,传令夷三族,一时血流成河,三万余人的不甘魂魄飘荡当阳城东市市口。
听到消息的谢涵手顿了顿,又继续浇着花,“大王终于是他想做的大王了。”
寿春听得奇怪,“难道大王一直做着他不想做的大王吗?”问完,又觉得这句话更奇怪,“哎呀,不是,是大王之前做的大王和现在的大王有什么不一样吗?啊不不,奴婢都被绕晕了。”
谢涵“噗嗤”一笑,放下浇水的花瓢,正这时,外面传来响动,寿春快步出去,不一会儿,捧着盆花进了来,“公主,他们说这是大王让人送来的,这花开得真好看。”
白兰映红梅,只见那花儿洁白如雪的花冠,殷红如血的心蕊,周围嫩绿叶条环绕,不正是那名为“华容”的新品种素心建兰。
谢涵脸上露出个真切的笑意来,“我还以为早被羽箭射个对穿了呢。”
她才刚接过花――
“娘娘――”拱门外一个高品阶内侍趋步入内――霍无恤不用贴身内侍,而分八个内侍在不同位置上轮流伺候,这个是负责对方吃食的,和谢涵算有些往来。
“怎么?”谢涵见人神色慌张,安抚道:“不要急,慢慢说。”
“太医说大王伤口不得沾水,这几日不得饮酒,可大王现在烂醉如泥,伤口都溃脓了,求娘娘过去劝劝。”那人丝毫没被安抚到,反而更急了――如果大王因为饮酒而伤口恶化,他这个司食的内侍就别想活了。
“求娘娘过去看看罢――”见谢涵想似有拒绝之意,那内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王现在伤口真的很严重,还发着低热,整个人混混沌沌的……”
“罢了。”谢涵看一眼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内侍,再看看一旁开得正美的华容,“前面带路。”
然后等她进了霍无恤寝殿后,便发现那内侍似乎真没夸大其实。
只见满地酒坛,正中坐着个黑衣男子,他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左臂红白脓血渗出,他却恍若未觉,单手举坛倒入嘴中,有晶莹液体顺着形状完美的下颌落入衣领。
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是尊贵的,冷硬的,看到对面走来的人影,“你怎么来了?”
“来谢谢大王的花。”谢涵踢开几个酒坛,走到对方身边,挨着人坐下,也举起一坛酒。
“一起?”霍无恤嗤嗤地笑了起来。
谢涵看他一眼,拔开酒塞,拉起对方左手,另一手手腕一翻,酒水倾坛泼下,全落在对方伤口上。
霍无恤脸稍一白,一只手却伸过来捏起对方下巴,“你胆子很大啊。”
“我以为大王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谢涵随手一扔,摔下空酒坛,空手往对方腰间探去,找对方随身携带的匕首,然而还没等她探到什么,对面人已欺身而来,唇上一片濡热还有满嘴酒气。
谢涵:“……”
她眼睛微微瞪大,立刻伸手去推,奈何对方力气委实大,她便一按人伤口,耳边一声闷哼,却除了闷哼后没有任何后退动作,那只手依然如铁臂一般,还带着她整个人躺倒在地。
有没有搞错,下面酒坛虽然都被她踢开了,洒出的酒水却还在,一片湿滑。
她双腿缠上对方柔韧劲瘦的腰,然后……旋身一转,二人上下位置立时倒转,她扣着对方脑袋,低头加深这个吻。
“谢涵唔……”
“嗯?”
“你难道一定要压着我…嗯……”
“我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在下面的那个。”
“难道寡人是?不对,”霍无恤简直要气死了,“你不在下面难道想上天啊?也不对着酒水照照自己什么样子!”他在对方胸上狠狠一按。
谢涵咽下一声痛吟,忽然就意兴阑珊了,她爬起来,捡起对方下衫朝人兜头扔去,“穿上,看太医去!”
“不去!”因为情/欲,霍无恤憋得整张脸都红了,他撇过头去。
谢涵“啧”了一声又走到对方身边,“你想废了左臂,做这古往今来第一独臂国君啊?”
“铛――”一声,一把匕首扔了出来,霍无恤一伸左臂,意思很明显。
谢涵愣了一下,捡起匕首,在掌心拍了拍,长吁短叹的,“妾年纪大了,近来总觉头晕眼花,要是准头不好,多剜了块肉可该如何是好?”
“肉偿!”霍无恤回头,狠狠瞪了人一眼。
谢涵:“……”
她不说话了,摸摸鼻子,在对方身侧蹲下,“刺啦”一声划开对方衣服,露出健硕的臂膀和其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皮肉翻出,大片溃烂,黄白脓液,腥臭有味。
饶是她也觉得对方太能折腾了些,她惊奇地看一眼对方――这不是一向最最惜命怕死的人了么。
霍无恤不理会她的眼神,而伸出一只手撕下她绣裙团了团塞进嘴里,双眼乌沉沉地看她。
人都做好这么充足的准备了,谢涵也便专心致志投入剜脓大业。
先用酒水冲洗一遍伤口,拿汗巾挤压擦拭脓液,再用酒水冲洗一次,随后把匕首在油灯上烤上三息,剔除渗脓的、外翻的、变黑的皮肉。
肩上一沉,谢涵低头一看,霍无恤整个脑袋抵在他肩头,额角豆大的冷汗渗出。
她手上加快速度,随之带来的是对方越加急促粗重的呼吸,他坐不住地弓起脊背,喉头溢出几声短促的嘶鸣,腰渐渐折起,最后把脑袋埋在谢涵膝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沙哑到粗砺的声音,谢涵一愣,方发现对方已吐出嘴里布团,沾着血迹,她伸手揉了揉对方埋在她膝头的脑袋,“你没错,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是她不懂得珍惜。”
这一天,霍无恤出奇的开朗,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谢涵从来不知道对方竟是个隐形话唠,还是……她低头看看那数十个酒坛……这其实是一种别致的发酒疯?
“其实他出生的时候,我很开心的,终于有人能陪我玩陪我说说话了……”
“他那么小那么软,我真怕一摸就把他摸碎了,我跟着嬷嬷学了很久怎么抱他……”
“他掉下树的时候我没接好,抱着他摔了一跤,可是我两只胳膊骨头都断了,抱不起他了只能去叫人,等人叫回来就看到她抱着他。她骂我恶毒故意想摔死弟弟罚我跪着……”
“然后我跪着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梁国了……”
“她生病了要雪灵芝,我去采的时候差点被雪埋了,你记不记得,那还是你把我从雪里挖出来的,结果……结果,听说她把这个赐给了个公公……”
“回来后不久,他就册封我做太子了,我以为他心里始终是有我的,我费尽心机地让雍国变得越来越强,我看到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温和……”
“可是我发现最后几年在梁国遇到的刺杀全都是他的手笔……”
“临死前,那是他第一次拉着我的手,他要我发誓善待所有兄弟……”
“从来……他只把我当工具,从来不是他的儿子,那我为什么要答应他?现在,我终于把他的儿子都弄死了,我让他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