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235)
“不行吗?!”霍无恤提高声音。
谢涵:“……”她只得好声好气, “行行行。”
末了又怕霍无恤真做出这种大摆寿宴的事来, 如果是对方, 怎么想都觉得真有可能,她反复叮咛,结果对方留下一句“啰嗦”就走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也正因为他走得太快,没有注意到他转身后,身后人瞬间凝重起来的面色。
油灯下, 谢涵捂着上半张脸, 嘴里一阵苦涩――当初她是太有眼光还是太过眼拙,竟然选了雍国结盟。当初虽暂保安全, 如今看来,与虎谋皮,不外如此。
不能再耽搁了,她必须马上让齐国在雍楚中保持中立,否则在日渐强大的雍国面前,齐国只会沦为附庸,最终难逃被鲸吞的命运。
然而谢漪不是一个能劝阻的人,她决定曲线救国――“表哥容禀……”
写完,她吹了吹,把这张汗巾叠好塞进袖中,又抽出两条。
第二日,雍太后大殓。
之前霍无恤都以国事繁忙为借口让其他人主持复、殓、命赴、饭含、设冒、重设、小殓,没想到今天这么大日子,对方竟还决绝不来――
“我与她,母子义绝,碧落黄泉,不复相见。”
谢涵既是不知说什么好又暗自窃喜这让她更好办事,她早晚用更悲戚的哭声掩盖,边哭边向各国前来吊唁者道:“大王痛心疾首,已厥过去几次了,今早水米不尽,还未醒来,不能招待诸位,妾在此致歉,感念诸位心意。”
来宾:“……”
雍王后,睁着眼说瞎话,这辈子我们只服你。
“雍后哪里的话,还请雍王节哀顺变……”
“是啊,偌大的雍国,还要雍王撑下去啊……”
“雍太后在天之灵必也不愿雍王如此自残啊……”
这次雍国狮子大开口吞并了叶国,又兼国内一场大洗牌,隔岸观火的诸国无不侧目,派来吊(打)唁(探)的使臣都非等闲之辈。
当然,谢涵最注意的还是三个人――召相沈澜之,齐司马翦雎,楚令尹韩斯。
翦雎是她的旧人,在对方上香后,她微一扬眉,对方立刻会意,点了点头。
至于沈澜之,这是个人精,只要给他流露出点意思来,对方一准马上无孔不入地找过来。
夜里,霍无恤自然还在寝殿里批阅奏章。听到谢涵离灵堂小解的报告,他冷冷一哼:痛心疾首?厥过去?水米不进?呵――
他放下竹简,朝外走去。
“公主。”杨梅园内,翦雎已在那等候多时了,见谢涵过来,对人一抱拳。
“翦雎,你还能叫我一声公主,我很高兴。”
燕齐一役,齐国覆灭,曾经她信任的人都殁了,那时翦雎、穰非才崭露头角,她虽任用他们,甚至倚重他们为心腹却终究不如王洋、安幼寻等叫她信任。
现今她离齐多年,是真怕二人有异心。
翦雎一顿,“在翦雎心里,公主永远是公主。”
谢涵一笑,“好了,闲话不叙。雍王欲派陈璀以承光郡为礼,连齐东西夹击楚国,万万不可答应,雍有问鼎之意、吞齐之心。”说完,她抽出两块汗巾塞进对方手里,“一块托你交与韩斯,还有一块,上面的话,你回去和穰非一起参详。”
翦雎一愣,“公主果然还是当初的公主。”
闻言,谢涵笑了笑,“我当然是。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罢。”
二人说话间,也不过几息时间,说完,她转身就走,在不远处遇上望风的寿春,拉人离开,准备回去,岂知迎面走来了个白衣人影。
“阿涵。”低低的、柔情的、含笑的呼唤。
“你怎么来了?”谢涵皱眉。
“见你一出来,我就跟出来了,好像还是晚了半步。”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杨梅园内。
谢涵早就不是第一次和沈澜之打交道了,深知对方特点:废话多,破事多,陷阱多,虚伪多。
而她要和对方说的话也绝不是像和翦雎一样的三言两语,她要拜托对方的事情多,要说服对方费的口舌就更多了。
这里,却不是个说长话的地方。
“先别说话。”她手微抬,随后对寿春施了个眼色,寿春点点头,转身跑回杨梅园,几息功夫后出来,把套衣衫塞进沈澜之手里。
沈澜之一愣,低头,是套宫婢服侍,他迟疑了下,“这……”
“沈相若是想听我说话,就把衣服换上随我走,若不想便离开,我亦不强求。”说完,谢涵转身欲走。
“哎――”沈澜之情急,连忙换了衣衫,他一边换,寿春一边给他梳了个宫婢的双丫髻,速度不可谓不快。
沈澜之:“……”
“咳咳咳……”谢涵轻咳几声,对寿春摆手道:“我有些不适,去喝些祛寒的药,去去就来,你先回去告知一声。”
“是。”
她把一只手伸到沈澜之面前,“你是哪宫的婢子,扶我走走。”
沈澜之:“……”
一回她的栖梧殿,谢涵立刻吩咐人去煎药,然后大开门,“任何人入殿必须通报。”
她转身在案后坐下,“我不想说废话,只想请你帮我转呈样东西。”谢涵从袖中掏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汗巾,“给赵臧,多年情分,你不会这个忙都不肯帮罢。”
沈澜之接过汗巾、挑了挑眉,“没了?”
“你还想要什么?”谢涵冷目。
“阿涵这太不地道了罢,我堂堂七尺男儿做婢女打扮冒着生命危险过来,你就这样打发我?”沈澜之一阵长吁短叹。
谢涵瞥他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写信予赵臧,自是好事。”
“什么好事,说来听听。”沈澜之“嘻”地一笑,摆明了不信。
“雍楚将有战事,表哥托我向召王寻个方便,与齐、楚自北、中、南三方夹击雍国,今齐已应下,届时大家共分一杯羹,岂不好事?”
沈澜之沉吟片刻,笑道:“阿涵与楚王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楚王有事,何不遣使来召,而假卿之口?”
“我与表哥自幼相识,总角之交,偶有打闹,不伤大雅,既是我母族,我自然盼他长长安安。”
说的好像当初与雍国结盟不是因为害怕楚国这南天一霸盘踞一方、虎视眈眈一样,谢涵轻描淡写道:“你也看到了,雍国拿下叶国,横亘南北,遣使来召,道阻且长,恐生变故。如今雍楚关系紧张,韩斯来雍,周围遍布眼线,要想避人耳目找人也难。便托到我身上了,一点小忙,我自不会拒绝。”
霍无恤刚来到灵堂外的路上,便听一旁人说起谢涵似感染了风寒回殿了,他皱了皱眉,转身朝栖梧殿方向而去。
“大王!”守门宫人见人立刻拜下,霍无恤一伸手,“不要出声。”
守门人卡了一下――娘娘说谁来都要通传,可大王的话又不能不听。他默默退散。
见沈澜之还不置可否,谢涵下一剂猛药,“沈相何时如此目光短浅了?论地缘,齐离雍最远,仅昔叶国承光郡一尾相接;论局势,雍楚开战,与齐国并不相干。沈相以为齐国为何决然投入漩涡?”
“因为雍国势大,已成威胁,你想想,除雍之外,谁可一举灭大国如叶?因为齐国知道,威胁要扼杀在摇篮里。”
沈澜之沉思有顷,最后无奈地一摊手,“好罢好罢,阿涵口才还是一如既往的了得,直把你夫家渲染得如龙潭虎穴一般,连我都要怕了。”
谢涵心下一松,面上依旧凝重,“我日夜伴在霍无恤身侧,比谁都了解他的本性――鲸吞蚕食,贪得无厌,麻木不仁,冷血无情。一个为了膨胀的野心可以算计亲弟、逼死老母的人,这样的心性,难道你觉得不可怕吗?”
“怕,怕,怕。”沈澜之一笑,晃晃手里的汗巾,“既然齐楚有心,我自会转呈寡君。”说完,他转身朝外走去,只是才一到门边,忽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