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230)
张达嘿嘿笑:“唱情啊爱啊那些,要是有十八摸什么的,我更爱听……”
江逾白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
江隐略一思索,摆出个架势来,他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亮如星子,身姿挺拔如松,和傀儡婴时那副木然的样子大不相同。
任谁看了,都会相信这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他唱道:“公主呀!请容我倾尽肺腑表衷怀——”
“你本是冰肌玉骨神仙态,我岂能顽同木石不生爱。
一路上你含情脉脉意眷眷,我岂是装聋作哑故痴呆……”
江逾白刚听两句,便叫道:“不好不好!这是讲离别的,唱个别的。”
鲁日刚才还沉醉的用瘦长指头打拍子,被他一打断,不高兴了:“阿泽唱的多好,就你事多。”
他朝江隐努努嘴巴,“唱完,唱最后那段。”
江隐便又唱了起来,他一人分饰两角,模仿人声的绝活怕是就从这时练起来的。
他唱到三娘的“劝君子临行更尽酒一盅,愿与你再向人间陌路逢”,再到柳毅的“倾觞一尽酬知音,从今后,天涯长忆月明中”,鲁日一陶醉的眯缝着眼睛,张达和江逾白也悠闲的靠在椅背上,看着缀满了点点碎光的星空。
夜空压了下来,转眼又是清晨。
鸡还没叫,江隐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打了些井底的水洗脸擦身。
凉洼洼的井水凝了一泼,又很快被初升的朝阳烤干了,这时,他也已经打完一套拳了。
江逾白这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走出来,用井水泼了两把头脸,揉了把练功后热气腾腾的江隐,夸了句:“好小子。”
江隐收势站好:“师父,我们这次收什么鬼?”
江逾白道:“不收鬼。中元节放河灯,就是普渡落水鬼和孤魂野鬼,鬼魂有一盏灯照着,就能托生去,皆大欢喜。你要有心,就扎个最漂亮的花灯,让得了灯的鬼风风光光,别的鬼都羡慕他。”
江隐道:“好。”
天渐渐大亮,暑气蒸腾上来,青石板都晒得发烫。
江隐坐在小木凳上,江逾白正拿了把剪刀,对着他的头比划:“趁他们没回来,我先把你这头长毛剪了,省的看着跟个小姑娘似的,老被他俩笑话。”
江隐刚往后面缩了缩,就被他拽了回来:“别动!刀剑无眼。”
江隐只得乖乖让他剪头。
剪好了,张达刚一进门,就指着他的头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唉哟:“我猜猜……是你师父的手艺吧?”
江隐点头,看不出喜怒,好像有点别扭。张达笑不停,他的耳根就慢慢红了。
鲁日一赶忙安慰:“好看,好看!像……”
张达接:“像狗啃的一样!哈哈哈哈……”
鲁日一啐他:“少说点话,没人当你哑巴!”
江隐跑开了,叫也叫不住。
鲁日一笑叹:“孩子大了,知道害羞了。”
张达嗤嗤的笑:“要是我顶着那个脑袋,早就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不知道害羞也知道了……”
江逾白吃了茶回来,正撞上他们,鲁日一劈头盖脸的问:“瞧你干了什么好事?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好好一个娃让你糟蹋了!”
江逾黛摸了摸脑瓜:“那头发?我觉得还行啊。”
鲁日一还要说他,他就嘿嘿一笑,打岔过去:“打听到点什么了?”
张达说:“都说好了,中元节要演目连戏,咱们也上去耍一耍,然后逛夜市,放天灯。”
江逾白道:“好得很。”
鲁日一还惦记着江隐:“我去看看阿泽。”
等他到了大堂,就见江隐坐在地上扎花灯,姑娘扯着几块红布,指点他做一朵大大的莲花。江逾白探出头来:“就跟你讲嘛,他好着呢。”
鲁日一也坐下,帮着做灯,张达挤过来,也要扎一朵,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频频和人家大姑娘搭话,这个不会那个不会,活脱脱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江逾白又和江隐咬耳朵了:“也别学他。”
接近黄昏的时候,暑气渐消,人们终于得了一丝凉气,享受着辛劳工作一天后的放松与宁静。江隐扎了一天灯,有些疲乏了,靠着墙,眼皮耷拉下来,头一点一点的,姑娘养的小土狗围着他的脚转了两圈,张嘴要叫,又被江逾白按住了。
“嘘……”
好像不过头点下去又抬起来,才眯着一小会,天就已经擦黑了。江隐坐起来,身上披着一件衣服,门外风凉丝丝的吹着。
姑娘趴在柜台上算账,见他醒了,亲亲热热的叫阿泽:“你师父让你去路口找他们。”
纤纤手指一指:“喏,往西一直走,就到了。”
江隐急急的跳起来,往外面跑,今天有他的活,要上台的。谁知刚跨过门槛,一个东西就轻飘飘的落下来,捡起来,像只小船一样,是个帽子,刚才一直扣在他头上。
姑娘扑哧一笑:“那个胖胖的给你折的,他说你的头发——”她不甚熟练的学着北方话,好像嘴里嚼着甜丝丝的菱角,“太磕碜了。”
说完就笑起来,江隐戴上小纸帽,在姑娘清脆的笑声中跑远了。
到了路口,戏已经要散场了,热闹的人群推着挤着,熙熙攘攘。小孩手里都捧着花灯,往河边跑,鼻尖上汗涔涔的。大人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手里摇着蒲扇,笑骂着慢一点,小心水。
江隐穿过人群,到了戏台,已经是一身汗,雪白的小脸都有了血色。江逾白用汗巾子擦着脸,瞧见他就笑了:“我还以为要多久,跑的真快。”
江隐说:“怎么不叫我?”
张达收拾好了东西,往地上一放,笑着道:“看见没,干活干上瘾了,给放个假还不乐意了!”
鲁日一也笑:“阿泽,咱们今天好好玩一场,喏,你的花灯,我们也带来啦。”
江隐捧着花灯,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
张达欠欠的戳了戳他的帽子:“嘿,还是我的手艺好。”
行李留在了后台,他们也往小河边走去,江隐跑在前面,他们在后面跟着,像每一个普通小孩一样,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尽情感受着节日的快乐。
河边的杂草和芦苇都被清了一圈,已有不少人把河灯放下去,星星点点的灯光漂向远方,汇起了一条烛光的长河。湖水微微荡漾着,黑沉沉的,却映出了流金溢彩,好像天上的烟火落到了凡间。
鲁日一说:“河灯上都要写上祝福的,阿泽要写什么?”
江隐接过笔,稍加思索,写下了几个字。他把笔递给张达:“你要写什么?”
张达说:“那怎么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
江隐便也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花灯。
张达写了几个字,一笔一划,看起来很认真,江隐知道他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只会写一点字。
要放了,他又说:“在你旁边放,你看到了怎么办?我要到那边去!”
鲁日一笑骂:“多大的人了,越活越回去了!”
江隐也觉得他幼稚,他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花灯放在河里,鲁日一背过去不看,直到漂远了,融入了花灯的长河中,才转过来。
江隐问:“师父呢?”
鲁日一指指远处一处处篝火,不知哪个是江逾白:“烧纸锭去了。不过他烧的可不是一般的银元,是用那个什么……符咒折成的,用来超度鬼的。”
他叹道:“你师父是个好人,善人,他有慈悲心的,你要多学学他才好。”
江隐点点头。
他看到张达已经跑到了河的另一头,把花灯放下来,对他挤眉弄眼,好像在比谁的大。烛光的映衬下,他那张胖脸上的笑那么放肆,快活,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悲伤,好像世间一切都美好,都值得大笑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