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372)
“齐流木,现如今凶兽已灭,四海太平,你已经完成了你的救世之志。至于你我之间,本不必多言。你说你想要真心,我也给了你真心。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他的声音柔和极了,甚至还有一丝恳求和撒娇的意味,如果以前他这样说,齐流木恐怕什么事都会一口应下。
但他站在花海子里,好像踏着傈西人全族的血泊,这个曾经带给他安慰的地方,现在却让他不寒而栗,如同芒刺在背。每一朵花,每一只班纳若虫,都在提醒着他,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骗局。
虚伪险恶的馈赠,自以为是的怀念。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李团结的动作忽然一滞。他向下看去,一柄短短的小刀没入了他的胸膛,刺穿了那颗怦怦跳动的真心。
齐流木推开了他,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地上,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让我恶心。”
李团结盯了插在胸口的刀看了一会,抬起了眼皮,那双眼睛里迸发出了及其阴郁和可怖的凶光。
“恶心?”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我要的救世,是拯救这世上的人,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志向,也不是空荡荡的人间!我要的真心,是哪怕你能够对世间万物有哪怕一丁点的怜悯,在只凭你自己喜恶作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有哪怕儿那么一点迟疑,我只是想要你……有一点人性!”他喘息着,痛苦和悲愤烧红了他的眼睛,“在你种下相思树的时候,在你接过七星披肩的时候,在你同陈山拼酒的时候,在你与我一起大笑的时候,我时常能看到这一丝人性。但我看错了。”
“你说的对,其实我明明知道,一些善举也改变不了你的本性,你是凶兽,不是能够被驯养的家猫。但是我,我以为你至少能,至少能不要……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他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李团结看着他,轻轻笑了。那笑声回荡在黑夜中,但那漆黑的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嘴角的弧度也僵硬无比。
“齐流木啊齐流木。”他叹息了一声,“你还记的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一条命和一百条命,你会怎么选择?大理国的困局也是一样的。饕餮吃掉了梼杌,他的力量比我更强。除了奉上金鸾和千万条生命,已经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他了。要么是大理国和傈西人,要么是整个世界。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他紧紧攥住了齐流木的手臂,好像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不允许他有一丝逃避:“你要牺牲傈西族吗?还是说,你要让整个世界的人,都为它陪葬呢?”
齐流木牙关紧咬,甚至发出了咯咯声。
“看吧,你选不出来。被饕餮吞进了肚子里,多么方便啊,不是吗?”李团结的脸上混杂着残忍和兴奋,那不似人类的恶态仿佛一只原形毕露的兽:“我替你提出了想法,江平替你做了选择,你不需要面对两难,不需要挣扎和犹豫,所以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义正言辞的说我恶心!你不选,是因为你抱着那点可悲的人性不放,因为你不愿意将人命放到天平上衡量。因为你害怕承认你最后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你不敢说,你的理想,原则,气节,信仰,通通都是放狗屁!在绝路前,你坚信的善又是什么呢?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是最重要的。成王败寇,历来如此,不择手段,又有多新鲜?你敢说,你没有一丝侥幸,幸好当时面对选择的不是你?”
齐流木猛得甩开了他的手。
在花丛中的荧光的照映下,一行泪水从他眼眶中滑落。他茫然,惶恐的,痛苦的说:“我不知道。”
李团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好像将他看透了的,轻蔑的,嘲讽的眼神让他无处遁形。他轻柔的声音像一只嘶嘶吐气的毒蛇:“现在你来告诉我,卑鄙的是谁,恶心的又是谁?”
明明是这男人将傈西人送进饕餮肚子里,但犯下滔天罪行的却好像是他。巨大的羞愧和恐惧将他吞没了,他无法不去承认那些话,无法不去责怪自己。
他难道不清楚李团结的性情到底如何吗?他难道不知道,这只凶兽就是一个危险的武器,而他根本没办法控制吗?他难道不知道,总有一天他要面对这样的选择吗?
……他现在的心里,难道真的没有一丝轻松吗?
齐流木浑身一颤,这样的自己,让他非常厌恶。
他终于喃喃道:“是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做了凶兽会做的事情罢了。是我错了。”
他扯了扯嘴角,可惜那笑比哭还难看:“是我自以为是,是我自欺欺人,是我不该明知是泥潭,还一脚踏进去。是我不该相信一只凶兽的真心。”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李团结紧紧的盯着他,不知为什么,这些话让他的脸色阴沉无比,好像濒临爆发的边缘。
“但是现在,我要纠正这个错误。”齐流木抬起头,他的泪痕已经干涸了,他看着李团结,眼睛中最后一丝光消失了。他用了以前也许永远不会用的叫法,“穷奇,你也不能留。”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过往的亲昵好像一场幻影。
对于齐流木来说,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李团结,他只是穷奇。
李团结额上的青筋隐隐暴起,他喘了一口气,嗬嗬笑道:“你还真清楚怎么让我生气。”
“那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清除这个错误,嗯?”他握住胸前的刀子,毫不在意的拔了出来,扔到了一边,“靠这个?还是说,你要让那些老弱病残对付我?又或者,你自己来?”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的手已经放上了齐流木的脖颈,拇指贴近搏动的颈动脉,缓缓收紧。
齐流木没有挣扎。两人对视一会儿,李团结笑道:“我差点忘了,我不能动你。我们订立了血誓,所有我对你的伤害,最终都会……”
他忽然停住了。
好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周围一切陷入了静止,李团结的表情变了。他的眼珠僵硬的向下移动,看向了齐流木的胸口。他第一次不再悠然自得,不再洋洋得意的占据制高点,粗鲁又暴躁的扯开齐流木的衣襟。
那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没有伤口,没有血。
“为什么……”他嘶哑的说,“为什么你,没有受伤?”
齐流木没有说话。他以一种近似悲哀和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李团结放开了他的衣服,后退两步,似乎踉跄了一下。
他扶着额,疯狂的颤动的目光从指缝中透出:“等一下,等一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发出桀桀怪笑,好像奇怪于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可笑的猜测,“是我看错了吗?还是我忘记了什么细节……齐流木,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的血誓,确实订立成功了,对吗?”
他的神情,他的声音,他的整个人,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歇斯底里过,这声暴吼将林间的叶子震的簌簌掉落,凶猛残忍的兽性好像要钻出这张漂亮的人皮,将一切破坏殆尽。
齐流木道:“看来,我还是做对了一些事情的。”他笑了一下,那笑中却并没有讽刺,反而充满了不知对什么的麻木和无奈,“我也并没有交出我的真心。”
李团结忽然捡起了地上的刀子,将齐流木一把拽了过来,将刀子塞进了他手里。他握着他的手腕,用一种怪异的语调说:“来。”
“来,再捅我一下。”
齐流木被他不同寻常的神色吓到了,他用力抽手:“你疯了吗!”
但李团结好像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他握着齐流木的手腕,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在自己的身上扎了七八刀,鲜血飞溅而出,将他们染成了两个血人。
齐流木眼看着自己被迫在他胸膛上乱捅,那男人的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整个人都呆住了。等反应过来,他好不容易抬起另一只手,重重在那张脸上掴了一耳光,发出让人脑仁直颤的啪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