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237)
以这样的状态,被抛下在这样的地方,只要还有一点意识,就知道他必死无疑。
可是江隐能去哪里?
他要怎么离开,怎么躲避这些天雷?
难道……是因为穷奇吗?
混乱的思绪充斥着他的大脑,祁景头痛欲裂,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终于大叫出声。
痛苦又压抑的吼叫从喉咙里,胸腔里,一声接着一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对形如废人,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自己的厌恶,随着从孔窍里喷出来的血滴在地上,被雨水稀释成了粉红色。
模糊的意识中,只有一点想法逐渐清晰起来,慢慢占据了混乱的大脑,啃噬着他全部的心神——
在那个暖阳的斜坡上,他对江隐说自己的新年愿望,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年。
他以为还有很多很多年的。
第220章 第二百二十夜
祁景倒在脏兮兮的地面,不知过了多久,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脚,他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过来。
……会是江隐吗?
那人把手伸到他怀里摸索了一阵,祁景感到他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是江隐给他的罗盘。
之后,他被从后面拽住了双肩,拖行了一段路,直到膝盖和腿都浸入了冰凉的水中。
他顶着大雨睁眼,前方污水浊流不断翻涌,几乎让人看不清楚原貌,祁景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围绕着青镇的小河。
那人低叹道:“……真是个大麻烦啊。”
他又拽了下祁景,他感觉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入了河水中,一个可怕的猜测忽然浮现了出来。
他曾在河底看见过无数尸体,唐惊梦和镇民们应该就是被这样溺毙的。
……这个人要做什么?
求生欲让他挣扎了起来,但力不从心,只动弹了两下,就大头朝下的倒在了水中。
要被淹死了……
祁景在水里咕咚咚的喝了两口水,又被拎了上来,那人说:“闹什么?我可是在救你。”
“不过你这么重,我可没法背着你游过去……”他的动作忽然一顿,“这是什么?”
眼前一道彩光闪过,在这昏天黑地里格外显眼。他想起来了,食梦貘的三根羽毛,还有一根没有用。
那人随手一挥,那羽毛忽然吹气了一样膨胀起来,直到了小船那么大才停下,飘飘然落在了湍急的水流中。
那人惊喜道:“有救了!”
祁景被他甩上了那羽毛船,那人自己也上来了,狂风的吹拂下,小船浮浮沉沉,像风雨飘摇的树叶,看似惊险万分,却稳稳的向前驶去。
他喃喃:“不行……”
那人听不清,大声道:“你说什么?”
“不行……江隐还在里面……他们、他们都还在那里,”祁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我得回去!”
那人愣了一下,又将他按倒了:“想什么呢?能把你救出来就不错了,我本是不该插手的,但……”
他叹了口气。
祁景努力的睁开眼,对方的面容总让他觉得哪里有点熟悉,可在这样的风雨中,一切都不甚清晰。
他抓住了陌生人的衣角,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憎恨自己的无力:“回去,回去吧……救救他们,求你了……我不能自己走,我的朋友们都还在镇上……”
血沫从他嘴角不断涌出,说出的话都含糊不清,祁景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像发了羊癫疯一样可怖。
“就算这样,你也没必要把自己的命都赔上。”那人顿了一下,“他都把你抛下了,你还要回去?”
祁景嘴唇直抖,像被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牙关咯咯作响,只是摇头。
大概是他的样子太可怜了,那人又叹了口气。
“也罢,都是上一辈恩怨了,倒要你这个傻小子来还。你要怪,就怪穷奇吧。”
……什么意思?
祁景迷迷糊糊的想,脑袋却像被针扎了一样,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眼睁睁的看着小镇越来越远,无论他怎么求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回去,猛地,一股剧烈的疼痛忽然在体内爆开,随着震耳欲聋的雷电声,这一下好像直劈在了魂魄上!
李团结的怒吼传来:“你疯了!”
“还硬撑什么,你都要死了……”他的声音在天地共震中不甚清晰,信号不好一样断断续续,“快点……放手……别……”
不行。
没有穷奇扛着,天雷立刻就会将这片土地劈成齑粉。那么多人,陈厝,小白,吴敖,周伊,还有……江隐。
为什么离开的那么决绝,那么突然?要真是最后一面,一句保重怎么够呢,好歹……好歹也多说几句啊……
那人惊道:“喂……喂!撑住了……你要..我不是白救……”
忽然,一道雷电将天空照的亮如白昼,雷声响彻云霄,最后的视线中,他看见那个充满了诡异和阴谋的小镇,在这道天劫下屋宇倾倒,大地轰然崩塌,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掌按了进去,不断的陷落,陷落。
凄风苦雨中,这是将人心都捏紧了的灭世之景。
结束了。
祁景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漂浮了起来,在上空静静的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一切疼痛都远去了,这才是最不详的征兆。
雷声渐渐听不清了,在脸上,身上胡乱拍打的雨水也变得温和起来,一丝丝的,温柔的抚摸着脸颊,鼻尖嗅到了湿漉漉的空气,混杂着淡淡的霉味和草木的清香。
祁景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站在一条小巷里,青砖黛瓦,蒙蒙细雨。
路过的姑娘打着薄薄的油纸伞,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伞下静静的说着话,一人大踏步走了过去,和他擦肩而过。
他带着帽子,像斗笠一样,祁景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回头去看——
江逾白?
难道,他又到了江隐的梦里?这算什么,回光返照吗?
很快,巷尾就有一个小孩追了出来,他同样没有打伞,身量清瘦,已是少年模样。
“师父!师父——”
但也许是离得远了,江逾白并没有回头。眼看真的追不上了,他停了下来,扶着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祁景紧紧盯着他看,是年少的江隐。
他手上拿着一个袋子,很大,看起来很重,叮叮咣咣的,祁景猜测是画像砖。
“你忘了……拿东西……”
他站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有点出神,雨水将他的脸颊浸润的像水头很足的白玉。
祁景环顾四周,总觉得周围的环境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远远望去,一层又一层的墙瓦,水墨画一样晕染向远方。
这是哪里?
江隐终于回去了,祁景跟了过去,虽然现实中是那么凄惨,他还是苦涩的感觉到自己为能见到江隐各个时期的样子雀跃不已。
除了矮了一点,他与现在并没有很大区别,同样瘦而挺拔,沉默寡言,低头的时候后颈的骨头凸出来,发尾乌黑。
他们住的地方也是小巷里的一间屋子,狭小逼仄,屋前搭着很多晾衣绳,因为下雨衣服都收了,敞开的木门对着发霉的白墙和滴水的檐。
江隐坐在门槛上,寂静的小巷里,只有雨水溅湿青石板的声音。
祁景总觉得他有些心神不宁。
雨停了又下,梅雨季节让人着恼,天边渐渐暗了,但江逾白还是没有回来。
江隐终于起身,跑了出去。
祁景跟着他,一路来到了一个眼熟的镇子,看到了眼熟的宅院和祠堂。
这里是江家。
他的心高高提了起来,江逾白为什么会回来?认祖归宗来了?
那时的江家还不像现在这么冷清,路上行人不多,但越往前走,就见人扎堆在一个地方,仿佛在围观什么,交头接耳,语带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