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164)
陈藩失魂落魄地看着床上的人,可眼前实在模糊成了一片,看不清楚,陈藩便用手沿着对方的鼻梁眉骨描摹。
被眼泪濡湿的手指抚上贺春景的脸,线条起伏陌生,触感滚烫。陈藩颤抖得厉害,所以那只手又攥成拳头,发狠地捶在床上。
抽泣声惊动了床上迷迷瞪瞪的醉鬼,贺春景忽然侧翻过来抱住陈藩的腰,手掌上上下下的乱摸。
当然这个“乱摸”是两个醉鬼在酒精叠加态之下造成的感知,人家本意还是很规矩的想要上下摩挲抚慰。
“存一……乖……宝宝。”他口齿不清地说。
陈藩本就被酒桌上那帮人灌了一肚子邪火,好不容易被触景伤情压下去几分,突然被这么一摸,又大事不妙。
那股火“蹭”地复燃,铺天盖地烧上来。
而且贺春景这头叭叭地哄,听在陈藩耳朵里就不对劲了。纯一?!什么纯一?!
谁的纯一?过来?要纯一过来干什么???还宝贝?!操!
陈藩大脑迟钝地转了转,想起来在大堂时,偷亲贺春景的那个男孩子,那小子好像是……是要开房来着吧!
那小子是个纯一?!
陈藩眼泪唰的止住,越想越不敢置信,到后来简直是火冒三丈了!
他一把脱下外套摔在地上,重新翻身骑到贺春景身上,掐着他的脸逼他睁眼看自己。
“认得我吗,贺春景!”陈藩怒道。
贺春景睁着眼睛茫然看了一阵,没做声。
“我是陈藩,陈藩,记得吗!”
“陈……陈藩?”
身下人迟疑道。
陈藩低下头,目光凶狠地扎在他脸上,强调:“陈藩!”
“……”
贺春景想了一阵子,眯着眼睛摇摇头。
“不认得。”
陈藩感觉自己像是投河的人,在入水之后不幸撞了水底的石头,死之前还要体验一回窒息和剧痛。
“你不认得陈藩?”他不死心地问。
贺春景把头转过去,眉心拧起来,像被问烦了:“不知道,睡觉。”
敢情刚才那段撕心裂肺的岁月感悟全是自己的独角戏,陈藩自嘲地想,人家贺老师改名换姓一去十多年,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早他妈把你忘了!
天堂有路陈藩不走,牛角尖无门他偏闯进来。
被酒精泡坏的脑子里又开始回旋起各种极端想法,陈藩自己跟自己较起劲来了。
没毛病啊,分手那天人家都说了,压根儿就没打算跟你长久。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拿钱办事,把你哄舒服了都算额外开恩,本就该跟你一拍两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好你个痴情绝恋的陈老板,当年情窦初开一片真心就被这人踩在脚下碾得稀碎,好些年翻不过来这绿王八盖子;现在好不容易走出阴影了,居然还想跟罪魁祸首再续前缘?
还把人家从床伴手底下截胡了!
贱不贱啊陈藩,这些年都白活了?!
怎么还有脸骂别人贱得慌!
想到这,方才洗手间里小孩那张水灵灵的青春脸蛋浮现在眼前,跟身下人的脸逐渐重合。
当年出租屋里的对话,敲钟一样在陈藩脑子里哐哐响。
——“他给我钱。”
——“从一开始,我们就约定好了。”
——“人想过好一点的生活,有错吗?”
还有那小孩临走之前说什么来着?
“谁不想贵?可人人都贵的起来么?!”
贵也好,贱也罢,真心被糟蹋,入眼的全是名利场上的钱和权!就连自己现在喝个烂醉,狼狈得像只发情公狗,也不过是向钱权低头的报应!
这他妈的荒唐世间没有半点真心可言。
陈藩低头看着身下的人,脑子里各种念头混战。
不就是钱么,他现在别的没有,这玩意儿还是拿得出手的,贺春景现在跟他要多少,他就有多少!
贺春景倒是没开口要,这人身上的外套大敞着散在床上,露出里面一件轻且薄的黑色高领衫。衣服很贴身,包裹出一段线条流畅的细腰,陈藩鬼使神差,用双手握住这一截腰,掌心里可以清晰感觉到对方滚热的体温。
和小时候瘦骨嶙峋的单薄质感不同,眼下贺春景明显发育成熟,丰腴强健了些,手掐在侧腰上,是一片柔中带韧的触感。
可以想象剥开这层布料之后。他会瞧见怎样一个漂亮柔软的腹部。均匀的脂肪覆盖于肋骨之上,肚脐中央一线浅浅的凹痕,靠近腰线的地方则显现出对称的圆弧形阴影。
陈藩的呼吸重得不像话。
贺春景似乎感受到威胁,扭动了两下,翻身爬起来想要挣脱禁锢。可这腰肢一拧,传到陈藩手手底下就变了味儿。
变成了一种逢迎讨好,变成了一种引诱撩拨。
动作间,打底衫的下摆蹭上去一截,两指宽的皮带扎在胯骨上,长裤布料勒出一只不算饱满却足够紧绷的臀,底裤边缘隐约探出来。
陈藩记得蓝校裤松松垮垮挂在这屁股上的样子,也记得在冰雪小城的旧旅馆里,揽住这把细腰的感觉。
事已至此,理智全数出走,忍耐也成空谈。
漫山遍野的大火烧过来,无人幸免。
【作者有话说】
有病吧这有什么好屏蔽的啊?这黄色?
第113章 谁家给孩子起这名!
又是那条小巷。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姐,还不够清楚吗?”
陈藩记得当时陈鲜的表情,她没喝酒,可看上去仍是要吐的样子。
实话讲,有点好笑,陈藩想,大家都一样好笑。
在这场生活的闹剧里,所有人都该大吐一场,把隔着肚皮的心肝脾肺全都吐出来见见光,他受够了这些操蛋的烂事。
他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撑着墙勉强站稳,口鼻一片湿冷,一抹一手的血。
“你爸给他钱,供他念书,哈哈,那叫什么,包养,对,包养他。”陈藩嗤笑了一声,“所以他当时在场吗?丁芳当场给他和陈玉辉抓了现行,然后发疯杀了人?”
陈藩越说越觉得荒谬,最后真就哈哈笑起来:“他怎么跟警察说的,他好意思说吗?”
“……他不在。”
陈鲜声音有些抖。
“他不在场。”
酒吧里播放的圣诞夜歌声越来越大,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到陈鲜的肩膀上,落在陈藩睫毛上。
奇怪,陈藩不解地抬头看去,加利福尼亚州何来的雪?
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着暴雪遮盖住了他的视线,刹那间他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场景,双脚被冻在冰天雪地之中。
耳边有陈鲜留下的,隐隐的声音。你恨他吗?
陈藩想说恨,却说不出口。
天色像是晚了,视野昏沉沉的,陈藩带着没能说出口的回答与旧梦暂别,再次陷入深眠。
酒店选用的遮光帘尽职尽责,日上三竿屋内仍不见半点光亮。
如此让人昼夜颠倒,不知时间为何物,方能最大限度停留在前夜的欢愉情韵中。
也不知是这窗帘的功劳,还是残余酒精的缘故,亦或是因为持续了整夜的凶狠宣泄,陈藩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若是智能腕带还在他手上,大概会被前所未有的高质量睡眠数据感动得痛哭流涕。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手机电量还剩一丝猩红残血,告诉他已是下午三点钟。而后它就电尽身亡,自动关机去了。
他呆坐在床上,挠了挠头,随即从一团乱糟糟的鸡窝头里挠出来个线头大的思绪。伸手捏着那线头一扯,哗啦啦,昨晚酒后自己干的破烂事洒了一地。
不是,他人呢?
陈藩光着屁股在屋里溜了三圈鸟,还是不敢相信——都那样了,贺春景还能跑?!不对。
陈藩又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
自己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钟,没被警察叫起来铐走。手机、衣裤、鞋袜,屋里什么东西都没少,这说明贺春景没有生气,至少是没有气到发疯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