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66)
“其实我也分不清,都是我爷爷留下的。”陈藩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
而后陈藩剥了另一块巧克力放进自己嘴里,皱了下眉头,拿起糖纸看了看,而后抬头喊吴湘:“湘姨!这巧克力什么时候买的了?”
“什么巧克力?”吴湘远远在厨房答道。
“就果篮里的,金币巧克力!”陈藩端起果篮哗啦哗啦摇晃几下,贺春景眼看着果篮里腾起一股灰。
“去年过年时候的吧,你别吃了,可能过期了!”吴湘遥遥道。
陈藩一口把巧克力呸进锡纸包装皮里,又把手掌摊开了放在贺春景嘴巴下面:“吐吐吐,别吃了,快吐出来!”
贺春景呆了一下,想找垃圾桶自己吐掉,陈藩却把手伸得更近,几乎是捂着他的嘴了:“快吐出来!”
其实贺春景吃不出来这东西的好坏,他只觉得甜。
但陈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贺春景只好把腮帮子里含得黏黏糊糊的巧克力吐到陈藩手上,看陈藩风风火火跑去把手洗了。
贺春景还怪不好意思的,跟陈藩说:“你还真不嫌弃我。”
“这有什么的,小时候毛肠在外面吃粑粑,我还——”话没说完,陈藩就看贺春景惨白的小脸又绿了一层,连忙岔开话题,“我去看看毛肠生了没有!”
贺春景绿着脸,用手里团成一团的巧克力包装皮丢他:“快滚!”
就在陈藩滚到狗窝边上看小狗的功夫,吴湘端着一碗热腾腾浓稠稠的黑芝麻糊过来了。
“小同学,你尝尝这个,黑芝麻糊里面我冲了奶粉进去,藩藩就特别喜欢喝这个。”
吴湘把垫着干抹布的青花小碗递到贺春景手上,碗里戳了个瓷勺。
看勺子在碗边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贺春景就知道这碗糊糊有多货真价实,双手并用接过来:“谢谢阿姨,我叫贺春景,怎么称呼我都行的!”
贺春景这副纯良可爱的乖乖仔长相,最讨妈妈辈的女士喜欢。吴湘的女儿在老家念初中,她看着没比自己家小孩大上几岁贺春景,一时心软,多念叨了几句。
“藩藩小时候朋友还蛮多的,一起叫来家里玩,热热闹闹的,长大了反倒变得独来独往了。”吴湘看了一眼客厅那头蹲在狗窝前面的陈藩,叹了口气,“这孩子脾气又好,长得又好,怎么就把人缘处得差了呢?”
“没有,陈藩在我们学校人缘可好了,”贺春景吸溜了一口芝麻糊,鼻子里直往外喷香气,香得他感觉自己是一条喷芝麻糊的小火龙,“尤其女生缘。”
吴湘笑起来:“这我倒没想过。也是,长大了,再过几年要领小女朋友回家了。”
贺春景勺子磕在碗边上,叮当响了一声。
“他之前总爱带一个姓钱的小胖子回家玩,小胖子也好久没来过了。”吴湘没看出贺春景的心绪,搓搓手,继续回想,“他的初中同学,你们认不认识呀?”
“嗯,胖哥人特别好。”贺春景眯眼睛笑笑。
“是,那小胖子可会说话啦,还有一个戴眼镜的,打游戏特别厉害!”吴湘回忆道。
打游戏特别厉害,那应该是腕儿,贺春景想。
“还有个小伙子,高高壮壮的,第一次来给我吓了一跳,初中生,胳膊上就纹了东西的,好像是条龙还不是什么,记不清了。”吴湘一阵唏嘘,“不过上了高中他就再没来过了。”
贺春景脑子里敲钟似的响了一声,胳膊上有龙纹身的,他就认识一个。
“好像是姓吕,具体名字我也忘了,你认得不?”吴湘问。
贺春景抿了口芝麻糊,冲吴湘笑了笑:“不认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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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谁还不是个独生子了
这时楼上隐约传来了阵咿咿呀呀的歌声,贺春景听得不大真切,抬头往楼梯的方向看了看。
“有人在唱歌?”贺春景疑惑地问吴湘。
吴湘神色有些不自然,瞟了一眼陈藩,站起身冲着贺春景点点头:“没事,你们俩先玩着,我上去看看。藩藩,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上去看看丹姐,你们俩在这看着肠肠哈!”
“嗯。”陈藩头也没抬,应了一声。
吴湘上楼去了,贺春景见陈藩看小狗看得入神,忍不住放下吃了一半的芝麻糊,走过去蹲在陈藩身边。
“她很痛。”贺春景说。
他看见小腊肠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分娩,用头抵着软垫,前爪不住地刨。
“嗯。”陈藩又用鼻子嗯了一声。
贺春景这才反应过来陈藩话少得不正常。偏头去看,发现陈藩嘴唇抿成一条线,浓眉低低压在眼睛上,环抱住膝盖的手紧抓着衣物,指节发白,一副紧张到极点的样子。
“怎么了你?”贺春景用胳膊肘拐拐陈藩,“你可别比她还早晕过去啊”
陈藩长长出了口气,环抱着膝盖的手从鬓角斜插进发丝里,捋了捋头发,朝贺春景抬抬下巴:“去沙发上坐着,生出来我喊你。”
“哦。”
贺春景讨了个无趣,老老实实回去吃芝麻糊。瓷勺磕在碗边上,贺春景一边吃,一边禁不住地想刚才和吴湘聊起的事。
吕忠曾经和陈藩要好到能来他家里拜访,那后来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闹得这么不死不休的?
楼上唱歌的丹姐是谁,是陈藩的母亲吗?她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陈藩一点带贺春景上楼见她的意思都没有?
芝麻糊吃剩一个碗底,陈藩忽然颤巍巍地喊他。
“贺春景,你过来。”
陈藩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贺春景手一哆嗦,匆匆把手里的碗搁在茶几上,颠颠哒哒跑过去:“怎么了?”
陈藩脸色泛白,一米八几的高大身体窝成一小坨,看着跟小朋友似的弱小可怜又无助。他指着狗窝里一团湿漉漉黑乎乎的东西问:“它……出生之后怎么不动啊?”
贺春景定睛一看,毛肠不知道什么时候娩出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狗崽来。狗崽周围垫子上氤了淡粉色痕迹,身上胎衣已经不见了,长长的脐带拖出来,晾在空气中。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贺春景赶快动作麻利地剪了一截棉线,把小狗肚皮下面的脐带扎死,拿酒精棉球擦擦剪刀,再擦擦脐带,咔嚓一声给脐带剪断了。那小狗没有反应,贺春景便又拾起一动不动的小狗握在手里,头朝下甩了两下。
“毛肠刚才,把什么,把什么给吃了。”陈藩咬着牙说,“我刚才没叫你,是因为我怕一张嘴我就……”
“出生之后吃掉胎膜,很正常的。你去弄个热毛巾过来,别干看着呀!”贺春景在给小狗鼻孔吹气的时候,看到陈藩还是那副要吐不吐的样子,于是连忙把他支开,生怕他真的呕出来。
陈藩动作僵硬地弄了条热毛巾,回身刚巧看到贺春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揉小狗的后背,揉了没几下,那一团黑乎乎的小胖玩意儿就张牙舞爪挥动四条短腿,挣扎起来了。
“你看,他动了。”
贺春景扬起脸朝他笑,眼睛和牙齿都亮闪闪的。
这一幕给陈藩带来了莫名的一股冲击,但贺春景没给他太多感慨的时间,用热毛巾擦了擦小狗,把它放回到毛肠身边,毛肠便伸出小舌头唰啦唰啦舔舐,舔了没几下,小狗就细声细气地吱吱叫起来。
“怎么像个大老鼠似的。”陈藩望着闭着眼睛四处找奶吃的小狗,身子没有巴掌大,拖着根细溜溜的长尾巴。
“长大就好了,小狗都是这样的。”贺春景蹲累了,索性坐到了地上,伸手从旁边拿过吴湘准备好的毯子给毛肠母子披上,“再等等,看后面还有几只。”
两人在狗窝前面依偎着,等啊等,等到这第一只出生的小狗都开始咕叽咕叽地吃完奶了,也没见下一只小狗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