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189)
“嘶……”
身后的人吃痛拿开了堵着贺春景嘴巴的手,然而就这么一声,贺春景汗毛唰地炸起来。没了口鼻处的掩盖,他闻见了浓烈清洁剂味道下的一点柠檬香。
“陈——”贺春景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身后的人就抓住这一晃神的机会,将他一把甩进了厕所隔间!
贺春景整个上半身狠狠拍在墙上,撞得呼吸一窒,条件反射地蜷起身子自保,却又被那人抓着后背心提起来,掉了个个儿,“哐啷”按在门板上。
“……藩。”贺春景屏着呼吸,瞪圆了一双眼睛,用气声说完了眼前人的名字。
陈藩像一座乌云盖顶的山,面色黑沉,居高临下看着贺春景。
打从他的车子拐到通往圣慈的路上,少年时救陈鲜那天的一幕幕就不断浮现在他眼前。怒意像粘稠且无声的火,沿着四肢百骸烧上来,他太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了,更知道这里面养着怎样一群牲口。
贺春景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他进来的代价是什么,陈藩无法不做出最坏的猜想。
谁都没再开口,只是彼此间长长地看着。
空气凝固在狭小逼仄的四方格子里。
贺春景眼睛睁得发酸,看得久了,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随着他睫毛上下轻轻扑动,凝滞在二人之间的空气,就好像忽然被这点微小的动作扇开了。
由眼帘到鼻尖,再到喉咙口,接着是周身上下温热的肌肤,时间又一点点流动起来。
“你……”
贺春景刚开口,就被陈藩截住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陈藩神情极冷峻,细看之下,眼圈还泛着淡淡水红色,“你怎么进来的?”
他口中虽然问着,可实际上并没有给贺春景任何解释的空隙。
贺春景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好端端扎在裤腰里的打底衫下摆就忽然被扯出了一块。
圣慈教学楼的供暖很好,老师们在楼内上课时是不穿外套的,他这会儿但穿了一件又轻又薄的圆领打底衫,根本扛不住陈藩剥蒜似的剥他。
腰腹乍然暴露在空气中,贺春景被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你疯了你!”他挣扎着去抓陈藩的手,又慌忙把衣角往回塞,“这是学校里!”
可陈藩就像魇住了似的扯他的衣服,低声喝斥道:“别动!给我看看!”
贺春景不明白他要看什么,只在这人逐渐加重的力气中愈发慌乱。挣动间,他听见门口隐约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来上厕所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贺春景可不想自己刚入职一个礼拜,就被人抓包在厕所里乱搞。
丢人被辞退事小,要是因为这个搞砸了任务,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卯足力气,猛地推了陈藩一把,顺势抬腿用力踹在对面冲水按钮上。
陈藩的脊梁在瓷砖墙上磕出“嘭咚”一声震响,随即掩盖在激射而出的水流声里。马桶是崭新的,冲水劲儿大,声音轰隆隆敲着耳膜,也冲击着隔间里两个人的神经。
但很快贺春景就打了个哆嗦,他看见陈藩的眼神彻底癫了,身上的那股魔怔劲像被点燃的炮仗堆,以更加猛烈的气势反扑回来。
贺春景不由得闭上眼睛。
我尽力了,他想,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他,现在出什么事,也是我该着的。
他等着更暴力、更冷酷的怒火烧卷过来,然而在几秒钟的放空之后,他预想中的事情并没发生。
没有挣扎、殴打,或是更激烈的碰撞,他被拉进了一个滚热的,紧到无法呼吸的怀抱。
陈藩略微弓身抱住了他,手臂海葵般缠上来,一颗大脑袋埋在他的颈边,深深垂着。
门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而后是拉链抖动的声音,门外解手的似乎没有发现最深处的隔间挤着两个扭作一团的男人。
有好一阵子,相拥的两个人都没说话,直到分贝巨大的上课铃响起,全楼的电灯齐整整闪烁了六下,贺春景声音低哑地开口:“行了。”
陈藩给他的回答,是更用力地收紧了手臂。
贺春景抬起胳膊,用肘弯将他支开,转身就要开锁出去,却又被压着肩膀按在门板上。
“你,”陈藩的嗓子也像被火燎过似的,嘶哑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会撒谎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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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老婆?欺负一下!
贺春景怔怔看着陈藩,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这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工作场所,二话不说把他拖到洗手间里,又匪夷所思地剥他的衣服羞辱他。
而在此之前他们足有一个月没联络。
贺春景感觉陈藩的时间线可能出现了虫洞,是从栖舍,或是别的什么情节点,直接跳跃过来的。
“以前,你说跟陈玉辉是自愿的,你为了钱,那现在呢,也为了钱?”陈藩说着,又去扯他的衣裳。
“无缘无故他们凭什么分你一口肉?你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小破老师,能怎么进来,你是不是又在拿自己换?这些年你是不是习惯了把自己说成爱财如命的婊子,这样就能心安理得的糟蹋自己了?!”
贺春景这下明白过来陈藩在发什么疯了,巨大的耻辱感轰地在他眼前炸开:“我没有!”
“没有的话你给我看啊!怕什么!”陈藩又钻进牛角尖去了,压根听不进他辩白,手上加重了撕扯的力道。
“你放开!”贺春景奋力转身护住自己,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故而反抗得格外激烈。
但越是如此,陈藩心中的愤怒与恐惧就愈发膨胀,而后不可遏制地回想起曾经在出租房里亲眼目睹的那一场背叛。
贺春景闷哼一声,被陈藩用蛮力压在门上,侧脸与额角被狠狠挤在冰冷的化合板上。他被擒着一只手,肩膀扭得生疼,只好任由陈藩扯开后腰的衣摆,与领口攥在一起。
眼泪不知不觉中涌出来了,身后人的动作也忽然停下。
“这是什么?”
肩胛骨上的皮肤被轻轻扫了一下,贺春景战栗着咬住嘴唇,目光涣散地看向锈蚀了的门合页。
陈藩呆了一阵,索性更用力的将贺春景整件衣裳都推上去,露出一个赤裸的背,而后才有点颤抖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对方背后的旧伤痕。
很奇怪,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和贺春景在一起的时候,从没发现他背后有这个。
深粉色的,丝线一样的细小条纹密密麻麻排在皮肤上,圆点或水滴形的暗红痕迹散落其中,断断续续围出了两个不规则的椭圆。
千万种思绪在一瞬间闪过陈藩的脑子,他抓不住其中任何一句,能够解释眼前景象的语言。
像是这里生出过一对翅膀,然后被人齐根砍掉了。
这样一个荒唐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陈藩松开手,弹力极好的打底衫立刻重新遮住了那一片伤痕累累的皮肤,“怎么弄的,是不是陈玉……”
话未说完,他看见一粒什么东西从他余光里掉落下去了。
那东西啪嗒砸在瓷砖地上,砸得陈藩心尖一颤。
他伸手扳过贺春景的脸,果然已经铺满了淋漓的泪痕。
他简直怀疑贺春景是不是经过了什么特殊的训练,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哭得这么悄无声息。
贺春景不想让他看自己狼狈的表情,于是用力把脸和身体一道扭回去。
陈藩钳着他的肩膀不让躲,两人就这么抗衡了好一阵,终究还是陈藩力气大,占了上风。
“贺春景!”
陈藩压低了声音吼他,也不管自己胸口被他的瘦肩膀硌得发痛,一手把人箍在怀里,另只手伸出去掰他的脸。
“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贺春景恍若未闻,仍旧紧闭着眼睛,像个关节坏掉的塑料模型,被陈藩硬生生掰成脸对脸的姿势。
里侧隔间靠着窗,虽然窗体大部分都在门外,但还是有窄窄的一小条玻璃被框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