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26)
他两颊被陈藩掐得发酸,嘴巴被迫微张着,呼吸急促,不由得伸手去推陈藩。
“我操,死搞对象的!”
“大马路上干什么呢,闹眼睛!”
胡同口有人想进来,结果一伸头就看见里头有俩人贴在一起,疑似行那苟且之事,连忙大叫着晦气退了出去。
“你放开!”贺春景更慌了,连蹬带踹要从陈藩身前离开,但下一秒,他就被陈藩用更大的力气揽进了怀里。
“对不起。”陈藩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手掌贴着后脑勺给他轻轻揉脑袋,在他耳边碎碎地念叨,“是我下手没轻重了,没磕坏吧?”
贺春景眼里全是疼出来的泪,等到他把眼泪挤干了擦净了抬头再看陈藩,却只看到陈藩满脸的担忧。
要不是他的脸还残留着陈藩掐过留下的痛感,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发神经的另有其人似的。
陈藩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干干净净没沾血,松了口气:“磕得这叫一个实诚,没傻吧?傻了我就真不要了啊。”
“别他妈再说这种话!你是不是有病!”
他把陈藩狠狠推开,手脚并用地逃离了那个怀抱,头也不回地往夜市的方向走。
“我要回去了,你别跟着我。”
后脑一抽一抽的痛,痛得他眼泪又快要下来。
“贺春景!”
陈藩还想追,被贺春景吼了回去:“别跟着我!”
他很快钻进了热闹的夜市人潮之中,像一尾鱼躲进水草的丛,倏地消失了。
陈藩站在高墙阴影里看他落荒而逃,再没追上去。
接下来三天,贺春景再没和陈藩说过一句话。
他把满电的黑色手机还给了陈藩,说是还,其实就是把手机偷摸往陈藩桌膛里一塞,任他发现不发现。
上课时陈藩坐在窗口,他就坐在后门,陈藩跟到后门,他就到讲台旁边抱佛脚,反正怎么远怎么来。
下课一打铃,贺春景就躲到不知哪层楼的厕所里跟陈藩打游击战,要么就往教师办公室里一扎,绝不给陈藩任何一个找他说话的机会。
“陈藩,不能因为你不在我们班名单里就逃避值日啊!”
班主任老赵用黑板擦当当敲了两下黑板上定好的值日小组名单,把正要溜走的陈藩叫住。
“我看这一周了也没排上你,今天留下一起扫除吧!”老赵朝他努努嘴。
贺春景趁着陈藩为此一晃神的功夫,拎着兜子又从后门溜走了。
“哎那个,学弟!”
刚走了两步,贺春景就被隔壁班一个学姐叫住了。他打量了一下这位丸子头厚刘海的漂亮姐姐,感觉眼生,但还是犹豫着应了一句:“叫我吗?”
“就是你,你和陈鲜挺熟的吧,那天看见你们一起和陈老师走了。”她招招手,“进来帮她拿点东西呗?”
“娜娜,回来。”陈鲜拖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大塑料袋从她身后走过来,“我自己能行。”
“你拿一个行,剩下俩呢?你还回来三趟啊?”叫娜娜的姑娘毫不客气,朝贺春景一招手,“男生嘛,不用白不用!”
“算了吧,他一个小孩,没我高呢。”陈鲜面无表情地瞄了一眼贺春景。
这话贺春景可不爱听,当即冲进屋里把陈鲜手里的大黑兜子接过来,又单手拎起地上歪倒着的另一个袋子:“鲜儿姐,走。”
娜娜“哟”了一声。
“还怪有劲儿的。”她赞叹道。
陈鲜也颇感意外,没想到贺春景看起来腼腼腆腆,平时跟陈藩俩小鸟依人的,出起力气来居然不含糊。
她也揪起最后一个奇形怪状的袋子,带着贺春景蹬蹬蹬跑下楼去了。
“还挺沉的,鲜儿姐,这里面都是书啊?”贺春景被袋子里的硬角戳了腿,从空隙里往里瞧了瞧。
陈鲜嗯了一声。
“那,能借我看看吗?”贺春景对于知识,向来是秉持着海绵吸水的态度,什么拿来都想吸一吸。
但陈鲜听完这话,难得地对他展露出了一个笑,但不知为何他从这笑容里品出几分……促狭?
“都是些YUKI,就是那天那个女生放在我这的闲书,漫画小说杂志,对你不好,别看。”陈鲜的语气带了点意味深长。
贺春景一头雾水,但既然陈鲜不让他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又问:“这是要拿去哪里啊?”
“一会儿跟我打个车,送到YUKI社团场地去。”
“哦。”
贺春景拎着两袋子书,把它们往上提了提,好让塑料袋别在地上蹭破了。他随着陈鲜一路走出校门,刚好看到有辆出租车在路边落客,正要招呼陈鲜过去,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窄窄的双车道马路对面,有个灰头土脸的人正蹲在路边花坛上盯着他。身后三个地痞流氓打扮的人或站或坐,围在他身边吞云吐雾。
贺春景头皮发麻。
是刚出了拘留所的马进宝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带着人在这蹲他。
第20章 梦醒时分
“怎么了?”陈鲜听贺春景喊了自己一句,迟迟没有下文,转过身看向他。
贺春景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语速飞快地交代陈鲜:“鲜儿姐,你现在马上放下东西回学校,跑着去,然后……”他顿住了。
他本想说找老师,却想起自己根本不是学生,没有老师应当为他冒这个风险。而且马进宝他们应该是已经看到了陈鲜的脸,如果陈鲜报警,日后很有可能被寻仇,他不想让陈鲜卷入任何危险。
“……然后不要出来,等我走了再出来。”贺春景吩咐陈鲜。
马进宝身上穿的仍是被抓走那天的衣服,咸菜叶子一样皱巴巴挂在身上,他一站起来,那咸菜叶子便被抻长了,爬出一条条黑黄色的汗渍。
“快回去!”贺春景撒手把袋子往地上一丢,推了陈鲜一把,自己往爬山虎小巷狂奔而去。
在他身后,马进宝那群人过了马路,凶神恶煞地追了过来。
“陈藩,发什么呆呢,黑板擦别脱手掉出去!”
身后拎着拖布的学长见陈藩心不在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嗯。”
正在走廊窗户口磕黑板擦的陈藩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手散了散眼前的粉笔灰,紧盯住楼下正往校外挪腾的两道身影。
前面那个双手都占着,肩上挂着个红兜子的是贺春景,他后面走的是陈鲜。
贺春景忽然停了,凑近陈鲜说了些什么,然后撒腿就跑。
马路对面,几个男人朝他猛追过去。
糟了,陈藩手一抖,差点把板擦甩到楼下花园里去。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摸出一看,居然是陈鲜。
低头望过去,校门口的陈鲜也正抬头朝陈藩所在的窗口看过来。
“贺春景被人堵了,我看他们是往小门巷子去的,”陈鲜语气很急,“下来帮忙!”
“我看见了。”陈藩低声骂了一句,“你别去,不安全,我马上下去!”
“对面是成年人,我现在不去他肯定出事。”陈鲜说完就把电话撂了,横穿大操场,往小门跑去。
陈藩把手里的板擦往讲台上一飞,抬钩子就往外跑,顾不上给落了一身粉笔灰的无辜学长道歉。
冲到楼梯口,他刹住了脚步,重新把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从通话记录里翻出了一条没存名字的拒接电话。
他的手有点抖,反复点了两次才选中号码拨通出去。
贺春景是在跑到巷子口的时候被一棍子抡在腿上的。
他半跌半撞扶了下墙,瘸着腿想要赶快跑到爬山虎小门那里,进到学校,穿过操场,再从学校正门逃走。
持械冲进校园必定会被狠抓重判,他们不一定敢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学校里保安们都还没有放假,这群人就算敢闯进去,也会被赶过来的保安缠住,警察也很快就会赶来。
但贺春景还没跑过第二个麻袋堆,就被又一棍子劈在后背上。他感觉肺都差点从嘴里飞出来,痛呼一声扑倒在地上,身上很快多了几双手脚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