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之春(43)
目之所及,《麻雀要革命》、《会有天使替我爱你》、《泡沫之夏》、《天使街23号》。陈藩正拿着本《龙日一,你死定了》看得津津有味。
“我二叔阅读范围还挺广。”陈藩翻了一页,如是评价。
“……你又认字了。”贺春景瞄了一眼,各种乱七八糟生僻字符虎踞龙盘横亘其中,感觉多看一眼自己也要变文盲。
也不知道陈藩这识字水平算是提升了还是彻底崩溃了。
贺春景坐在床边,拿起另一本翻看了下,扉页上写了一行娟秀字迹:莪們湜瑭,甛菿U傷/贺春景心里有数了,合上扉页:“这肯定是陈老师从学生那收缴上来的,还有女生签名呢。”
“啊?我看看,本来还等着拿这事儿挤兑挤兑他呢。”陈藩伸手来拿贺春景手上这本甜到忧伤的书,结果不小心被锋利的书页划了手。
“嘶——”陈藩吃痛,倒抽了一口冷气。
贺春景赶快扔了书,捏着他手指头看。中指指肚破了道小口子,有细小的血珠渗出来。而后他拖鞋也来不及穿,赤着脚跑到床头柜旁边,从抽屉里拿了酒精和棉签给陈藩上药。
贺春景常年干活,指节褶皱上覆了薄薄的茧子,但陈藩的手修长白净,一看就知道这人养尊处优。贺春景捏着他的手指给他擦药,可距离凑得近了,又发现陈藩白璧一般的手上,星星点点有些瑕疵。
手指根上月牙似的一弯,是烫伤的时候,被贺春景指甲不小心碰出来的疤;手背上淡红色的几条印子,是把贺春景从月季丛里救出来时留下的伤痕。
“我是不是跟你的手有点什么说道,怎么你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总伤了手呢。”贺春景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陈藩倒是不在意,瞧了瞧自己的手:“都是些小伤,没两天就好了。”
贺春景垂下眼睛,拿着酒精要走,却被陈藩拽住衣服,重心不稳坐回到床上。
“说起来,你背后的伤怎么样了,出院之后都没上过药吧?”陈藩一边说一边动手卷贺春景的背心,露出一大片瘦削细白的腰肢。
贺春景哪受得了大白天的被人按在床上扒衣服,当即就慌了神,扭着身子喊别弄别弄。陈藩能听他的就怪了,干脆把人放倒了翻身骑上去,一手压着贺春景的肩膀,一手把他的背心高高撩起来。
满背的伤痕在陈藩眼中暴露无遗。
那些花刺扎出来划出来的伤痕好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道伤得深的,还挂了斑驳的血痂在上面,其余净是些粉红色的印子,鞭伤似的叠在贺春景背上。
贺春景侧着身,大半个身子朝下,脸埋在枕头里。他忽然浑身一震,感觉到陈藩的手掌覆在了自己后腰上,正用拇指上下摩挲着一道伤痕。那是新长出的嫩肉。
陈藩掌心的温度像是烙在贺春景皮肤上,烫得他话都说不利索。
“陈藩,”他颤抖道,“别,别看了,早都好了。”
陈藩的手掌游移在他背上,恍若未闻。
“陈藩!”贺春景提高了声音,同时挣扎起来。
陈藩这才翻身下来:“确实都好差不多了。”
贺春景迅速坐起身,把背心重新整理好,回头对上一双灼灼的眼睛。
“怎么脸皮这么薄啊,朋友之间看个伤不是很正常嘛,在医院我都看了一礼拜了。”陈藩笑嘻嘻撑着床,身体轻轻朝贺春景探过来。
“你跟胖子也这样啊?”贺春景突然问他。
“什么?”陈藩表情僵了一下。
“你,跟胖子,平时也在床上扒衣服互相看?”贺春景咬着牙又问了一遍。
陈藩脸上表情扭了一下:“你总提他干什么!”
“朋友之间互相看个伤不是很正常嘛,他受伤了你也给他按在床上扒了衣服乱摸?”贺春景终于发现了一个能治住陈藩的办法,心情大好。
“靠!”陈藩脑子里显然出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场景,“你成心的是吧?!”
贺春景哈哈大笑起来,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陈藩扑上来就扒他裤子。
“行啊,你就老爱拿他说事!我俩在一起不扒衣服,我们扒裤子!我们比大小!”
陈藩魔爪紧紧抓着贺春景的裤腿,一个劲儿往下扯。贺春景两手死死捏着裤腰,捍卫最后的尊严。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挠痒痒戳肚皮斗得昏天黑地,最终以贺春景求饶,承诺再也不拿胖子做假设告终。
陈藩顶着一脑袋鸡窝头发站在床边,凶神恶煞吓唬贺春景:“服不服!不服你下来跟我比谁撒尿远!”
贺春景像片咸菜似的挂在床边:“服了服了,你最大你最远。”
陈大远这才顶着胜利的歌声凯旋到卫生间去了。
贺春景仰躺在一床铺七零八落的青春恋爱伤痛文学里大喘气,晌午阳光懒洋洋搭在他的小腿上,夹杂着青草味和潮湿泥土气息的风灌进窗里。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就着门外陈藩哼的小曲,给陈玉辉发了条消息:-贺春景:陈老师,我想上高中。
【作者有话说】
开启校园新地图!
以及在这里进行了一个十分古早味的回溯......不知道年轻的uu们还知不知道这些书【掩面逃窜
第32章 入学了!
在接到贺春景短信的时候,陈玉辉正在书房里整理材料。
他对此感到毫不意外。
一个十五岁的,初中毕业的老实孩子,他能有什么判断能力?
自己只要扮演好一个善良宽厚的好师长,再把陈藩和陈鲜这两颗钉子凿进贺春景的心坎里血肉中,让他拔不出扔不掉舍不下,他还跑得了么?
至于学校小巷里的那一场斗殴,以及乳品厂爆炸的事故,简直就是上天捧到陈玉辉眼前的两桩大礼。果然只要把这两件事稍微挂上钩子,那孩子就吓得像只埋沙鸵鸟一般,不敢看,不敢听,也不敢说了。
恩威并施,陈玉辉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无声地笑起来。
他踱到窗前,望见陈鲜正在楼下小花园里摆弄植株。
时值八月深夏,院子里的地栽花木绿得极浓极深,一窝蜂赶在肃杀秋日到来之前把生命挥霍殆尽,透出些许身处末日尽头的疯狂来。
陈玉辉拨通了贺春景留给他的那个座机号码。
丁芳端着水果上楼时,陈玉辉的书房门并未合拢,小巧的金属锁舌探在外头,留出一道细细的缝。
陈玉辉的声音就从这道狭小缝隙中隐约传出来,他这一通电话讲得有点长。
“……不瞒您说,我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我和我爱人的年纪和工作摆在这里,以后大约也不会再要孩子了……”
丁芳抬起来推门的手停在半空,她把手里盛着果子的瓷盘捏得死紧,屏住呼吸盯着眼前一线透光的罅隙。
“本来我是想收养春景的,也算圆满此生儿女双全的一个遗憾。但后来他提起你们,我这才放弃了收养这条路……”
丁芳迅速靠墙蹲下,把果盘搁到自己膝盖上,这才勉强没让盘子脱手砸碎在地。她嘴唇颤抖着,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陈玉辉并不爱她。
大学时是她倒追的陈玉辉,对方不愿意,她就在聚餐上把人灌醉,揣上了陈鲜。大着肚子上门逼婚果然奏效,迫于长辈的压力,陈玉辉不得不和她结了婚。婚后始终对她并没有什么爱慕情谊,对她极为冷淡。
他们在外人看来门当户对,物质生活又优越极了,丁芳本来以为小夫妻日久总会生情,以为自己给他生了个孩子,多少就能拴住他的心。可陈鲜出生之后,陈玉辉对这个女儿还算喜爱,却对她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姿态。
她闹过,也质问过,但从陈玉辉沉默的回应中她能感觉到,不爱就是不爱。十八年了。
她到后来甚至怨恨陈鲜,嫌弃陈鲜,嫉妒陈鲜。她怨恨陈鲜没能替她拴住丈夫的心,嫌弃她是个没用的女儿,不能替家族延续香火所以才换不来一个母凭子贵,也嫉妒陈鲜能够得到陈玉辉的爱。
陈玉辉对贺春景的种种优待映入丁芳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