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完宿敌后一起重生了(106)
“这就是为什么天子要派陈喜来戕害裴钰,”萧楚眼神阴郁了下去,“他为君可以自私,但若是只剩自私,他就坐不起这个位置。”
明夷这回没打趣,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主子,我听闻……天子如今的癔症已经严重到,一日有半都在酣睡了。”
萧楚冷笑了声。
“睡得太久,就别醒了。”
驿丞动作颤巍得狠,说话间,手里的刀子往曲娥脖颈上刮下几道血痕,弄得她眉头紧蹙,叫唤得更大声。
“救命!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我钱还没挣够呢,我爹我娘都没找着呢,我要去蜀州,我要找我夫君的,别杀我!”
她越喊,驿丞就越紧张,刀就拿得更加不稳,划下的血痕越来越多,错乱间割开了一些衣襟,锁骨的皮肤眼看就要暴露出来。
曲娥面色一惊,赶紧抓住了撕裂的那道口子。
驿丞全然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紧张骂道:“你他娘的小声一点!”
“好痛,好痛啊!”
曲娥很快敛起了惊色,继续带着哭腔叫唤,快把整座相思山都喊醒了,哭还不算数,她一眼瞄到作壁上观的萧楚和明夷,就冲他二人踢了踢脚。
“那边的两位爷,你们带刀了,求求你们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在这个穷地方!”
萧楚回头望了一眼,见裴钰没跟上来,想着先把人救了再说,手中剑已然半开,却听驿丞一声厉喝,阻止了他的动作。
“谁都不准过来!”驿丞一手勒紧了曲娥,指着两个官员,又指向萧楚,喊道,“把缰绳放下,都不准走!”
曲娥见这刀子愈来愈近,比他们还着急,抢在众人之前连声应道:“好好好,好大哥,你别紧张,你别急,我有钱,我家里好多好多字画,我弟弟特爱收藏这东西,等我写封信回去,我叫他全都送给你!”
说到收藏字画,萧楚心头泛上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知为何,“梅渡川”这三个字就突兀地冒了出来。
是因为他也爱标榜自己文人,所以收藏一堆字画么?
曲娥见萧楚不动作,又转而向两个官员投以乞求的目光,急声道:“二位爷,二位官爷爷,求你们别抢这两匹马了,这人天天闻着马粪味过日子,一月拿到的钱两就这么多,若是你们还要强抢,该叫他怎么活呀!”
“这话讲得也忒伤人了,”明夷面色一苦,叹道,“我听了都心疼。”
曲娥越说,驿丞就越伤心,甚至开始簌簌落泪。
“我就靠朝廷每月拨的这些银子,赡养父母,家中还有妻儿,日夜盼着我归乡……每回、每回路过的这些官袍子,都要从这儿克扣钱粮,强抢马匹和车夫,都是我自己掏钱贴上的,再这样下去,我家中就要……就要断粮了!”
他说着说着,手中的力道也松了,一边哭一边拿手掌拭泪,呜咽着说:“二位大人不容易,没钱上路,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官袍听了面面相觑,皆是动容,愧怍也从心头泛起,手里的缰绳也慢慢松了下去。
萧楚不是容易被情绪带跑的人,他依旧维持着佩剑半收的姿势,凝视着驿丞手里的动作,在他的哭天抢地里仔细辨认着破绽。
他是真的……想要曲娥的命吗?
或说,他是突发奇想,还是被人有意指使?
“你别哭,别哭了,”曲娥见驿丞哭得伤心,一时间也忘了紧张,反而开始安抚他,“你人很好的,肯收留我,让我在这儿干杂活赚点盘缠,要不然你就辞官,回家做点儿生意呗。”
她越安慰,驿丞就越伤心,手里的短刀都甩开了去,蹲在地上埋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萧楚和明夷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收剑。
曲娥赶紧跑去捡了短刀,随后也蹲到驿丞身边,手轻抚着他的背脊,絮絮叨叨地安慰他。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蹲在这里哭像什么样子?”
“与你何干?”驿丞哭得更凶,一边推开曲娥,“你年岁小,哪里懂我的辛苦?我在这相思山操劳了大半辈子,连个能相思的人影都见不着,抱负实现不了,连孝道夫道也没尽上,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不考这个举!”
萧楚听他这番话,也叹口气,步子踩到他面前。
“你家住何处?”
听到这话驿丞断断续续的哭声停了,抽泣着仰头看向萧楚,答道:“徽……徽州。”
听到“徽州”二字,曲娥的神色动了动。
“小裴大人改稻为棉的新政如今要往外扩张,徽州这时候应该已经在做了。”
萧楚抱着剑,轻松道:“写封书信回家,叫家中儿子去务农吧,再熬一年,熬过这冬,开春播种,没准来年就是你儿子养你了。”
“改……改稻为棉?”驿丞重复一遍,狠抹了把脸,赶紧站起身来,追问道,“是说,让家中种棉花,那他们来年吃什么?”
萧楚点头道:“是,种一亩棉花,朝廷给你发一整年的粮,棉花卖出的价钱也比稻谷好上几成。”
蓝色官袍的一听,立刻应和道:“是,这我在京州听过,小裴大人力排众议,把改稻为棉从槽岭推到了整个京州,如今在京州之外也已经开展起来了。”
驿丞灰暗的双眸里顿时闪起了光亮,喜色溢于言表,兴奋道:“小裴大人……小裴大人呢?”
他刚问完,只听几声脚步落阶声,裴钰恰巧就从楼上下来了。
“尽些绵薄之力而已,”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平淡地自谦了一句,“不过的确是惠民之策,大可放心。”
听见裴钰的声音,萧楚很快就把目光投过去,冲他侧了侧头笑道:“小裴大人,属下不太懂这些,你给他们讲讲?”
而正在萧楚背过身去的那一刻,曲娥眼中陡然闪过一丝诡异,手中的短刀随之微微颤动了一下。
裴钰警觉异常,立刻嗅到了这丝危险,他三两步跃下级梯,抢上前去猛地攥住了曲娥的手腕。
他抬着曲娥的腕子,目光冷冽,寒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第78章 谋心
裴钰用了些力道,把曲娥的腕子都给拽红了,眼神也凶恶异常。
曲娥立刻指着驿丞,无辜道:“这匕首是他的,我想还给他呀!”
萧楚也回过头瞧了曲娥两眼,她跟自己还是隔了些距离的,若是真要动刀伤自己,他不会察觉不到。
裴钰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敏感?
裴钰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松开了曲娥的手,低声说了句:“抱歉,曲姑娘。”
江让这时候才姗姗来迟,怀里抱了件袍子,二话不说就往曲娥身上裹了过去,皱着眉责怪了几声。
“你夜里乱跑什么?”
曲娥的表情也不好看,但闭着嘴一声不吭,随手将那把匕首给扔去了地上。
“主子,我瞧他们不像是头回认识啊?”明夷凑到萧楚边上,道出了疑惑,“江让还这般亲昵,这曲姑娘和裴家不会……”
萧楚叹了口气,道:“你也瞧见了,曲娥身后没胎记,没办法证明她和裴婉是血亲。”
说罢,他蹲下身子去捡那把匕首,顺带瞥了一眼江让和曲娥。
然而正是这一眼,他发现了异状。
曲娥锁骨处的那块衣襟方才被驿丞割开了一部分,如若不是她一直护着自己,萧楚压根没注意到。
江让身至曲娥跟前时,她才放心一般松开了衣襟,从衣衫断裂开的地方蔓延出一小截溃烂,像极了被烈火灼烧后的暗痕,烫疤嶙峋,触目惊心。
这块溃烂的地方很快就被江让给她披上的外袍给遮掩住了,但还是一清二楚地没入了萧楚眼中。
见此情景,萧楚立刻回头看向裴钰,发现他也在紧张地凝视着自己,方才自己那些细枝末节的观察都被瞧透了。
为什么这般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