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完宿敌后一起重生了(97)
“秋猎前几日我去登门拜访裴御史,还无意在他房中瞧见了这幅画,他匆匆忙忙收了起来,还叮嘱我不要说出去……”
许观看着萧楚,话语真诚恳切。
“侯爷,于公,我理应把这画轴一把火烧了,劝您不要顾念儿女情长,尽早将皇嗣斩除。”
“但于私……我也不希望您做会后悔的事情。”
听罢此话,萧楚不禁动容。
他手指蜷曲了一下,目光顺着卷轴上的笔墨流转下来,好像一笔一画都勾到了他心上,逐渐描绘出了一个不大一样的裴钰,他牵着自己的手,主动带他踏进了那团云雾。
他心心念念了两辈子,想要看清的雾中花,如今终于能窥得真容,方觉爱恨太迟迟。
原来那个时候,裴钰就喜欢他了。
萧楚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前世他分明在裴钰房中瞧见过这个画轴,它甚至堂而皇之地被挂了起来,只不过主人家给自己留了一份体面,将这情思对向墙的那头没有翻过来,瞧不清楚里边的东西。
但那个时候他偏执地认为裴钰对自己一直都是虚情假意,就不肯放一点耐心在他身上,他去寻裴钰,也只不过是要和他上床,或说逼他和自己上床。
那个时候裴钰在想什么?
他受着自己给的痛苦时,会不会也注意到了这幅画卷,会不会也怀恋曾经的时光,他淌下的泪除了恨,会不会也有失望和眷恋。
裴钰分明已经给了那么多暗示,他但凡多一分耐心,肯去掀开那卷轴看一眼,他就能懂裴钰心底汹涌的爱意。
可是上辈子直到死前,他都一意孤行。
骤风大作,又熄一盏灯烛。
屋内彻底涌入了无边的黑暗,一切事物都被浸在弥天长夜中,可萧楚却从未觉得眼前如此敞亮过,所有散落的记忆此刻终于收归自我。
借着这丝光华,他俯首再探红尘,最后幡然醒悟。
第71章 远行
骤雨初歇。
萧楚从书院出来的时候,夜雨已经停了,他步履匆匆地赶回裴府,见大门无人看守,正要抬手叩门。
刚敲了第一下,只觉得一阵气息悄然靠近,一只手直往自己嘴上捂,萧楚眉间一蹙,立刻将身后那人腕子捉紧,正要把他背摔过去,却听人急声一句:
“主子,是我!”
萧楚顷刻收力,回身看去,疑惑道:“明夷?”
“主子,此处不能久留,”明夷压低声音,紧张道,“裴广在里头,千万不要被发现踪迹。”
随后,明夷便拉着萧楚跃上裴府门前的槐树,匿去了气息,下一刻,裴府的大门被两名侍卫敞开,裴广背着手徐徐踏过了门槛。
明夷低伏着身子,小声道:“主子,清流已经在外城动手了,恐怕想借刀杀人。”
“怎么说?”萧楚盯着裴广身后跟着的裴钰,皱眉道,“我在裴府的这两日,京州有动荡?”
“弈非同我简单说了些,我也没听大懂,总而言之,裴钰用兵符调遣了神机营的兵力,全部都驻扎到外城去了,裴广上了不少折子,都是指主子有谋逆之心的。”
“裴钰做的?”萧楚半信半疑道,“这消息可靠么?”
明夷神色很紧张,顾不上回答萧楚的话,催促道:“主子,我们要立刻回府,不能再被捉一次了。”
萧楚借高往裴府里张望了下,从这个角度看不出裴钰的神情,他一咬牙,拍了拍明夷的肩道:“走。”
他们二人悄无声息地退身离开了槐树,动静小得只惊落了一片枯叶,恰巧就飘荡进了裴广眼中。
他抬手接住落叶,顺势往上看去,那棵槐树上已然空无一人。
身后的裴钰上前一步,拱手道:“爹,要派人追吗?”
“罢了。”
裴广冷笑了声,扬手挥开了那片落叶。
“草芥蜉蝣,岂知晦朔。”
***
“主子,我都听明白了,你怎么还不明白?裴钰定然是要帮他爹肃清朝野啊,你这是被利用了!”
“他若是要害我,为何还要把我放了?”萧楚在正堂里来回踱步,语气焦躁,“况且眼下兵符回到我手里了,他做这些有什么用?”
明夷跟在萧楚后边,也是心急如焚:“主子,兵符是回来了,可三大营出城的事儿是真的呀,裴广想拿这个做文章还不容易么?”
“如此就能说明裴钰要害我?”萧楚停下步子,怒视着明夷,“他爹行事专横,裴钰说不定是被胁迫的。”
“弈非,你说句话啊!”明夷根本说不过他,气得去扯弈非的衣袖,“主子喝了裴钰的迷魂汤,压根听不进去!”
弈非情绪比二人稳定得多,他安抚了下明夷,随后上前一步,温声劝道:“主子,不论裴御史出于何心,眼下危急的是清流对我们的攻势,若是不及时反制,只怕被扣死了‘逆党’的罪名,便覆水难收了。”
萧楚听到这话,总算是冷静了些,他回过身扶住桌,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绪。
“我知道了。”萧楚说,“明夷,去把府上送炭的车夫叫来,丑时三刻,我会跟着炭车一起出城。”
明夷眼睛一睁,跟上去问道:“主子,您要出城?”
“是,阿姐收到的急信有诈,得去拦下来。”
“主子,主子,”明夷一听,顿时焦急起来,忍不住拉住了萧楚的手臂,道,“那我一个人去吧,你在府上等着,三天内我一定给您追回来。”
萧楚垂首看着桌上那卷画轴,语气听不出什么变化。
“我知道,你跟我一块儿去。”
说罢,他直起身,正要往堂外走去,却见弈非快步来到自己跟前,遽然半跪下去,沉声道:“主子,万不可如此。”
萧楚停了步,垂眼看下来。
“弈非,我的命令,你现在也敢违抗了吗?”
弈非干脆双膝跪地,执意道:“主子,您如何罚我都可以,但属下有一言必须要说,从您进京那日起,天子就下了死令,绝不会放您出城,您这一走太危险了。”
“……何况这几日京州的风言太多,定然会有人上门挑事,这个时候若是离开,只怕是百口莫辩!”
说罢,他往地上用力磕了个头。
“还请主子,三思!”
萧楚听罢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把弈非扶了起来,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城外就驻守着官兵,我一出城就能被弓兵扎成刺猬。”
弈非抬头看着萧楚,颤声道:“主子……”
“但想瞒过去,也不算什么难事,至于流言的事儿——”
萧楚招呼了明夷过来,对着三人吩咐道:“即日起,侯府便以避嫌为由闭门谢客,许观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会一并搬入侯府,跟你协理府上诸事。”
他抓过弈非的手,将背后的雁翎刀卸下后放到了弈非掌心,又从襟口摸了青铜虎符出来。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依靠你。”
梨木和青铜不重,放到手里却很有分量。
萧楚隔着刀身覆住弈非的手,郑重道:“秋祀之前,侯府的一切都要拜托你了。”
弈非猛然睁大眼睛,说:“主……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蜀州去京州一千五百余里,如走官道,快马三日就可到达,雁军有难,只有我和明夷能去救,我们会赶在白露之前回来。”
萧楚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肃然道:“这期间,侯府大权我尽数交给你,不必有所顾忌,拿了雁翎刀,你就是萧承礼。”
说完这些,他回头看了眼桌上安然躺着的那份卷轴,状似自言自语。
“至于裴钰,不论如何,眼下他待在京州才是最安全的。”
处暑,丑时三刻。
明夷和萧楚二人驾着侯府的炭车走到城门处,他们特地往皮肤上涂了炭灰,把面容涂抹得不大分明,萧楚戴着一顶斗笠,黑纱把耳坠给遮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