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的蕨菜像是没有人发现过,一个被采摘后留下的桩子都没有,两人整好一网打尽,很快就摘了小半背篓。
曹闻还在蕨菜地旁头的土坡上发现了几株木姜子树,枝丫上已经在结小果子了,一串串的累在一起看着还挺诱人,只是还太嫩了,这会儿都还没长出味道来。
现下遇到的时节不当,若是早的时候花还没开能摘回去把小花苞给剁碎了做拌菜调料很香,要么就是等木姜子成熟以后榨油做油料。
如今倒中不当的采了也没用。
‘记住这个位置,等七八月份里成熟了再来摘便是。’
曹闻点点头:“不过得算着时间紧着来,七八月里成熟的山料子很多,有人专门进山采摘,要是被别人摘走就可惜了。”
这里虽然荒,但到底不是什么悬崖峭壁,前头他们看见枸杞没摘都还自信没人敢先他们去摘走。
许多盐应声;‘我过来看娘的时候就来瞧瞧。’
曹闻闻言愉快的从土坡上跳了回来。
两人摘完蕨菜以后又回到了小路上,为了防止别人也发现了这块儿山珍,许多盐还用砍掉的杂草树藤,把两人过去踩出去的路给掩盖了一下,到时候还能做找地方的标记。
这下上山就不是空背篓了,背着东西上山更有些累,不过想着还没到山上就有了收获,背着反倒是不觉得累赘。
一路上许多盐又摘到了些旁的野菜,像是山路上必不可少的蒲公英,野苋菜,小蒜头,面条菜等等......
待着爬到遮天蔽日的山林里时,堆放在背篓底部的蕨菜都被野菜给遮住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往深山走去。
本就是吃了晌午饭才出来的,又在上山的路上耽搁了不少时辰,进山的时候时辰都已经不早了。
许多盐径直便领着曹闻往他以前听采药人说有货,但是少有人敢去的凹谷里。
时间不多去转一圈,有货就在那头采集,要是没货也不必再去别的地方了。
丛林深处的风吹过来,树叶簌簌作响,瞧着隐隐透过叶缝打在地上的光斑,在昏暗的林中也只能靠这些打碎的光分辨外头的天气如何。
两人相对无言,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会儿上坡一会儿又下坡的,直到踏出丛林抵达凹谷向阳处。
“这片有货!”
曹闻进凹谷就看到了两株开着蓝紫花的植物被寻吃食的鸟雀踩着在风里摇曳,他放下背篓踏步过去惊走了鸟雀,用镰刀撬松了植物旁的泥土,试着连根拔起。
出土的主根须有大拇指那么粗,色泽鲜红如同血管,大夫称这草药为丹参,活血调经,凉血消痛,药用价值不低。
许多盐也快步跑了过来,他蹲在曹闻身旁,看了看挖出来的丹参,面上有笑。
两人没耽搁,把背篓寻了个位置放好,砍了几张大的芭蕉叶盖住,做了个标记后一同前去寻山货。
向阳的凹谷位置低矮,树木不如丛林里高,晒着太阳比林子里热,许多盐后背爬山风干的汗又再爬了起来。
不过他可没工夫管这些,缠在撅草的草藤已经尽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草藤上的黄白花冠虽然开得并不大朵,可在一片绿色之中也足以显得出众。
金银花正是这个季节的花期,开的早的已经从白色褪变成了黄色,一种花两种色,因此得名金银花。
不过现在多数人还是叫它忍冬。
许多盐用蕨草叠成了个篓子,不论开的没开的,一一都把花给采摘下来。
几根金银花交织缠绕着生长,草藤有小指那么粗,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一大笼都快成片了,花也开成了片。
许多盐采得很有兴头,这边这么多忍冬,到时候不单可以拿去药铺,还能拿给她娘一部分。
夏日她娘的身子不受热,平素多喝些金银花水颇有缓解之效。
药铺里的买不起,他每年便去山里采集消暑草药,可惜像金银花这般的都是可遇不可求。
许多盐正出神的想着如何安排这些忍冬,全然没曾留意到大片的忍冬叶子后面冒出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狡黠的正在左右张望。
直到两声明晰的粗喘才把许多盐唤回了神。
他透过叶缝看向几丈外,心中一窒,不知何时那边竟躲了一头前身大过后尾的野物!
这东西头顶黝黑的长毛一路长到背脊上,长长的白色獠牙弯立在鼻嘴之间,无一不宣告着自己的野蛮力量。
山猪不吃人,但是爱惹事,见到活物就喜欢横冲直撞过去将人掀翻。
而这种雄性的山猪直冲冲的过来完全能把人撞碎骨。
许多盐默默咽了咽口水,长吸了口气慢慢收回采摘金银花的手,一边盯着山猪,一边用余光找着曹闻的身影。
然而他扫了几眼只扫见了空荡荡的山林,幽绿发黑的山林好似一口能把人吞没的深渊,也不晓得那小子蹿去了哪里。
他还是头一次在山里遇到那么近的野兽,在发现找不见曹闻时,后背上不知觉的便冒出了一层冷汗。
正当他把像是焊在了土里的脚往后退,不断警告自己冷静下来时,一只手忽然自身后绕前来蒙住了他的口鼻。
“别怕,放轻呼吸。”
许多盐听到熟悉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肩背潜意识的松展了不少。
他后背贴着身后的人,随着他的步伐轻轻的往后退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薄薄的两层衣料在行动之中摩擦而过,许多盐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曹闻腰腹上凸起的腱子肉,随着呼吸或明或暗。
他有点想从将他半张脸都遮盖住了的手里寻出一丝空隙呼吸,方才偏了点头,正盯着山猪的动静往后退的曹闻耳尖一红。
掌心贴着的一片柔软,忽然从掌中移到了手指根儿,迫使他目光下移,便见着矮他半个头的许多盐两只手都放在了他的手腕上。
两人多少有点心猿意马了。
许多盐正庆幸总算是能吐息了,忽而腰间骤然一紧。
“阿盐快躲开!”
山猪鼻间发出沉重的哼哧声,突然卯了劲儿像射出的箭一样窜出草丛奔了过来。
曹闻单手一圈把身前的许多盐直接抱到了自己身后,他抽出镰刀健步一移,躲开了山猪的攻击。
这下子健硕灵便的山猪是彻底发现了两个人,四脚劈地站在两人的中间位置,眼睛左右扫视,似乎是在想先攻击哪一边。
曹闻自是不给它寻思的机会,挥刀过去直接吸引了山猪的注意力,随后不与之纠缠的往前就跑。
山猪被惹恼,撒腿朝着曹闻追去。
许多盐从杉树旁出来追了两步,看着紧逼着曹闻的山猪,一人一猪的速度极快,须臾便没了踪影。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曹闻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可多年的习惯到底将快要冲破喉咙的话又给压了回去,憋得他咽喉极其难受。
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寻着曹闻的方向追去。
第17章
许多盐隔着一片斜山坎,远远的便听见了几声惨烈的嚎叫,惊起林子里一群飞鸟。
簌簌的声音在幽黑的林子中显得格外瘆人。
他顾不得多想,连忙寻着声音跑上去,翻过山坎,总算是追上了人。
见着山坎下的景象,许多盐急促的步子下意识的顿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远处的人。
健硕的山猪不知什么时候躺倒在枯树枝叶上,满地糊着的猪血,在空气之中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地上散着半截断掉的獠牙,宣誓着方才的战况有多激烈。
他不可置信的顺着山猪往上看去,见着立在一旁的曹闻正漫不经心的甩着血肉模糊的拳头。
那人微仰着下巴,眸子中盛着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肃杀生冷,好像,好像见惯了人命消逝的冰冷。
这样的眼神他记得好似在哪里见过,恍惚是他幼年历经战乱时,见到骑在马背上一身戎装提刀击杀流寇的将领眼中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