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真香实录(61)
他的哥,洪杉的儿子。
难熬的一晚,封谦守在手术室外整夜没敢合眼,度秒如年,后来医生出来通知手术成功,吴可越打了麻醉没醒已经转送去普通病房,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能再受刺激,这么晚也别去打扰她,等明天醒了再探望不迟。
医院阴冷,封谦来的急,只胡乱套了件卫衣,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他坐在长椅上脑袋快埋地里,身边空无一人。
佘九涟被警察带去走流程了,他哥……他哥也有自己的妈妈,有自己要等的手术室,他们不在同一层。
其实封谦这段时间特别想见封文星。这学期课排的本来就烦,几乎天天早八,周末还有实验,每天爬五楼累的要死要活,还被学校区别对待,人家住的都是豪华单间,就给他整了个双人套餐。
室友阴晴不定,高兴了对他以礼相待,不高兴就把他往床上骗,操得他屁股开花满床乱爬。
人一旦累到极限阈值就会触发被动想家,虽然前两年封谦也是这样过来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没有家,现在他苦了累了想见他哥。
可今天真见到了又完全不是预想中的场景和心情。
碎了满地的玻璃渣,围上封锁线的疗养站,送去抢救的吴可越和洪杉,愣在原地怎么也无法靠近的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同父异母,好恶心的关系。
他俩因为同父相遇,又因为异母割裂,没有封恒,封谦这辈子不一定能见封文星一面,但因为吴可越和洪杉,他跟封文星差点成了仇人。
这些年封谦一直像被细绳挂在悬崖边上的玩具晃来晃去,命运总是捉弄他,他偶尔会想,就这样吧,线剪断算了,所有人都别管了,他爱怎么活就怎么活,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但是不行,至少封谦不能不管吴可越。
吴可越怀他还没成年,被赶出家门一个人流落外地谋生养他,最苦的日子甚至去卖过血也没把他丢掉,哪怕后来执意要把他送回封家,归根结底是觉得封恒能给他更好的生活,第一次当妈,吴可越已经做的够好了。
有脚步声靠近,不看封谦也知道是他哥,封文星摸摸他的头,露出个疲惫的笑,跟他道歉说对不起。
封谦问他,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封文星摇摇头一言不发,蹲下来张开胳膊抱住他,封谦僵冷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变得温软,一晚上死了又活的心脏在他哥的轻拍中恢复正常频率,他眼眶有些难受,眨巴眨巴又把酸意压了回去。
过年时医生不是说春天一切就会好转了吗?哪里好转了,为什么到了春天他却想着要能永远留在冬天躲进城郊别墅该多好。
封文星捏了捏他的后颈问:“身体怎么样了?”
“就那样。”封谦嗓子依然是哑的,“你让我别急,说你回来有办法,找到办法没有?”
“……还没。”
“哦。”
封谦也没想过他哥能有办法,只不过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话题能聊,他想拉着他哥大喊大叫,随便叫什么,只要能发泄出来就行,但这是医院,发疯会被打出去。
这个世界哪哪都是限制,他想逃都找不到缺口能溜。
算了,抱着也行,就这样抱着吧。
“你西服好凉,冻的脸疼。”
“那哥把衣服脱了。”封文星作势要松开他,被封谦一下按住。封谦小声嘟囔:“不行,我不想动。”
“嗯。”封文星在他下巴那垫了只手,“你枕手上。”
封谦:“又哄小孩。”
短暂的沉默后,封文星忽然开口:“如果哥要带你离开,你愿不愿意?”
封谦先是一怔,没太明白:“离开?去哪?”
“不知道。”封文星说,“总之是离开泸城,我不再是封文星,你也不再是封谦……”
听到这封谦明白了,他估计他哥今晚来之前又喝酒把脑子喝坏了,赶紧晃晃封文星肩膀:“发什么疯,你什么也不要了?”
“真玩私奔啊?你的公司,你的家庭,你努力那么久的一切,说跑就跑,你往哪跑?你安心吗?”
“我不安心!”封文星抱他更紧,封谦呼吸不太顺畅,挣两下没挣开,被死死按在臂弯里出不来。
“我刚从妈那出来,她问我是要当你一无所有的哥还是封家的掌权人,你说我选什么?选什么都不安心,选什么都是错的。”
说到最后封文星声音都在抖,封谦产生一种荒谬的错觉,他俩像是全宇宙最不可饶恕的罪犯,被众人诅咒着,驱赶着往注定分开的两条路连滚带爬地跑。
不知道的以为他俩多贪心偷了多少好东西,其实封谦想要的很少,只不过什么也没得到。
被这么抱了几分钟,他喘不上气,可也不太想挣扎了,他不信封文星舍得闷死他。
果然过了会儿,他哥胳膊松开拉远,贴过来亲吻他的脑门:“刚才就当我神经错乱,别往心里去。”
封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他点头,骂封文星脑残,封文星笑笑,又严肃地说让他这段时间一定保护好自己,待学校别出门,他会找人照顾吴可越。
“……出什么事了?”
再察觉不出不对劲就是傻子了,封谦按住他哥的肩膀,止不住心慌。
“在查。”封文星眼睛垂下去,手掌滑落到封谦膝盖上,掌心包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年前我妈来找过我一次,你知道,宴会那天她就跟我说了点事情,我怕吓到你一直没跟你聊过,想查清楚之后再说,但是来不及了。”
封文星想起半小时前在病房,洪杉接好下颌骨,说话还不太利索,冲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
“封文星,你听好了,我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喜欢亲的还是表的,想跟谁玩一玩感情都无所谓,唯独封谦不行,你不能拉我,拉整个封家给他陪葬。”
“你以为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私生子乱伦正妻吵上门?”如果洪杉手没出问题,该把床头柜上摆着的花瓶砸封文星身上了,“谁稀罕管你的破事,一点大局观没有,就知道情情爱爱,上头最近开始查几年前的事,你非得等我们一家都被枪毙才知道后悔!和你爹那个没脑子的蠢驴一模一样!”
被赶出病房前,洪杉冷漠地告诉他:“封谦必须死,这事不归我管没得商量,你没法拦,拦也拦不住。”
而此刻封谦焦急地催他:“什么来不及了,说啊?”
封文星不知道该怎么答,他还没有查到洪杉口中几年前事情的真相,怕说出半截会给封谦带来没日没夜的恐慌,年前洪杉只催着让他离封谦远点,现在看来要动手了,可他还是毫无头绪。
能查到的所有线索都会在一个关键节点断掉,他只能尽可能把封谦放眼皮底下看着。
“再给哥一点时间,不会出事的,信我。”封文星抚摸封谦红热的双颊,一遍遍重复:“信我,不会出事的,信我。”
“封谦。”
随着电梯开门铃报响,佘九涟的声音忽然从楼道尽头响起,封谦转头,待佘九涟走近后才看清他臂弯还搭着一件毛绒外套。
佘九涟的目光自始自终没有分毫落在封文星身上,他自然地把封谦从长椅上拉起,替他披好外衣。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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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文星让他跟着佘九涟离开。
封谦并不情愿,他想等明早吴可越醒了再走,但封文星说不行,外面不安全,他会找人看护吴可越,一有任何情况都会告诉封谦。
“佘家车牌跟别人的不一样,再怎么样没人敢动佘九涟,你跟着他,听话。”
佘九涟显然没有等待的习惯,封谦在外面和封文星说话没超三句车已经亮灯准备走人,封谦是被他哥半强硬推上车的。
返校途中车内一片死寂,封谦靠在窗边飞速整理这几个月发生的各种怪事,脑子快烧干了,但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在某个没有红绿灯的昏暗路口,明明过前道路两侧还一片漆黑,在车身驶入中心点时,右边忽然亮起数道刺目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