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如常(59)
我迈上三楼,身旁的门牌号是2-2——这是我刚刚通关的关卡。
我转头向上看,安全通道里还可以看见向上的楼梯,我可以从这里直达我接下来要去往的关卡。
四楼很快到达,这里的布置和前几层一样,走廊向里分列着未来的关卡,关卡3-1就停留在我面前。我伸手去试探门把手,门应声而开。
哦?看来我靠自己也一样玩嘛。
房间里的布置和之前一样,标准间,落地灯,红色床旗,迈步进去就可以迎来下一关,让我在暑假里继续与柳江度过余生。
但是,这是我所想的吗?
一阵突如其来的顿挫感席卷而来,我好像忽然理解柳江总在傍晚时分说出的“无聊”是什么感觉了。
无聊。
我后退一步,把门关上,接着走向了右手边的下一间。出乎我意料的是,这门也是开着的。
如果门里有人,一定能看到门缝逐渐敞开时我表情的变化,从不抱有期待,到愣住,再到略显惊恐,最后门又被我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站在门外,扶住门框,手掩住嘴。
等等,关卡是可以跳过的吗?
也就是说,我可以从现在所在的普通高中生暑假,直接跳跃到高考结束,又或者直接到我们俩分开的那一年?
我迅速跑回楼梯间,向上看去,交错的楼梯之间,我发觉自己距离顶楼已经没有多远的距离了。
我又跑回关卡3的楼层,一扇扇门把手尝试过去,锁都是开的,我可以随时进去。
面朝一眼望得到头的走廊,我后退几步,陷入深思。
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直接来到如常计划的末尾,看看属于我们的结局是什么。
我该去看看吗?
我停留在原地,手脚如同千斤重,我感觉两边的房间门正在扭曲变形,向站在中间的我身上迅速靠拢,直到一声短促轻缓的音乐声从角落里钻出,将我的注意力拉回来。
视线向左,我发现走廊尽头刚刚没注意过的角落里,有一扇虚掩着的门,音乐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对人类声音的本能驱使我向前,停在房门前一米远的地方,我看到了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影。
屋内没开灯,光线闪动,好像是在播放着什么碟片。
回过头,身后的走廊空无一人,连一丝丝空调或排风管道的轻微响声都没有,转回头,面前的门是唯一一个有着人类气息的地点。
看来无论怎么选,我都会选择向前。
但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我听到门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人对声音的记忆并不敏感,但与声音相关的记忆总会尤为深刻,那声音响起的一瞬,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便灌进了我的胸口。
因为那是柳江的声音。
——不止如此,那不是少年时代的柳江,而是成年后的柳江,也就是,那个我一直在寻找着的他。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加更~
第44章 我愿意等他
我当场一把推开门,迈步走进去。
房间很暗,能感觉得出空间很大,脚下是地毯的钝感,我跌跌撞撞大步向前,双眼终于捕捉到光线以后,我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这是一间放映厅,视线所及之处是向上的台阶和红色软包座椅,我只看到了一个人——侍者。
他站着,依旧是那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双手交握在身前,垂眸向我看过来。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身后看去。
在我身后,观影席正对的方向,是一面与普通电影院没什么区别的投影屏,而屏幕上正播放的内容,便是我刚刚听见声音的源头。
这是一段从身后拍摄的影片,地点应该是海边,镜头很暗,我能听见哗哗的海浪声。
我眯起眼睛来,待我的双眼适应周围昏暗的光线之后,我看出了视频的拍摄地点,这里是连城的海滨广场,我认得这标志性的堤坝形状。
而影片正拍摄着的人,不出意料,是我与柳江。
这是我们在高考结束以后的那天,这天我和他喝多了酒,为了醒酒而特地跑去海滨广场,他跟我表白了,还吻了我。
但很快我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这很像是那一天,但并不是。
影片的拍摄手法像极了电影,这让他和我看起来像是在共同出演一部无聊的青春片,然而影片里的我们却像是完全不知道拍摄者的存在,如常进行着我们的对话。
我没去催柳江,我没有嫌弃初秋的海边冷,也没嫌弃喝多了酒的他粘人,我们彼此包容着,嘴角都带着笑意。
很快,一句略有所指的暧昧话让我们得对话停住了。
下一秒,一场水到渠成的亲吻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说不清是谁先侧过的脑袋,道不明是谁在主动,总之绝对不是我找了无数次借口的“病症”。
这是真正的亲吻。
但我并不想看下去,当场把头转回来,侍者到是从容,平静地把视线压低,似乎在等我先开口。
“这是什么?”我反手指向屏幕。
侍者微笑:“这是你一定会到达的未来。”
符合他以往的态度。
玩闹着,仿佛我们真的在游戏里的态度。
“别开玩笑了。”话说出口,我都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这么低,“什么未来?什么达到?还有为什么后面关卡的门可以打开,难道一切都是既定好的吗?”
我又侧过半身,用手指向屏幕:“这也是你模拟出来的吗?”
侍者的气质很独特,从容自在,而且身为长者,让曾经的我对他也有一丝近似尊重的敬畏。
但我现在觉得没必要了,谁也别想跟我打哑谜。
侍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站定,语气严肃了几分:“影片中的内容是系统根据您应当的走向模拟出来的,虽然您和您未来的爱人看起来很真实,但这一切就像您在模拟中看到的一样——只是一场技术欺骗大脑的把戏罢了。”
爱人。
这个直白的词语仿佛瞬间穿透了我的胸膛,让我不由自主地将脸向屏幕转去,但我止住了自己险些动摇的身形,重新把目光投向侍者。
“什么叫‘应当的走向’?”我问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侍者的神态出现了轻微的变化,他下巴略微抬高,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洞悉的狡黠。
“系统读取过您的记忆,也了解您的选择取向和个性,系统在大量模拟分析后得出了无数种可能,然后才能为您规划出每一个关卡的目标以及关卡的开始节点,而您现在所走的就是系统为您规划出来的唯一可能可能,也就是唯一一种成功的可能。”
“成功?”我质疑他,“什么成功,难道成功就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吗?”
侍者没有马上回答我,他向台阶下迈了两步,姿态优雅地定在离我几步远的位置,表情谦和,却略带一丝同情。
“您变了。”他说,“曾经的您是无论如何都要走成功的路的,其实潜意识里的你也是如此,不是吗?”
他这一句看似平常的问话忽然让我止住了情绪,我闭上嘴,身后是平常到有些空洞的海浪响声。
系统读取了我的记忆,自然也知道我的想法,它知道我在人生里从来都不是会主动退而求其次的那个。
我会努力,我会为了想得到的东西拼命,我可以早上五点起床背书,可以把教材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的所有内容全部记下来,包括插图和编者。
但是我带不走柳江。
我曾在高三时和柳江渐行渐远过一段时间,不止是因为来自父母的反对,也是因为我发现,我没法就那么自由地走进他的人生,把他搅得一团糟,然后再带他离开。
他对于自由有种近乎于变态的执念。
他不想被工资和通勤束缚,不在乎学历,对即将到来的高考视而不见,我还记得升入高三前的那个暑假,他能在班主任激情澎湃的动员会中睡着,能在开始总复习的第一天逃课。
我气极了,我问他,难道你就不想有个好一点的未来吗?至少是为了以后我们还能见面,你就不能好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