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食外卖(139)
小吴凭借与他共事的经验与默契, 十分顺畅的从他脸上解读出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的沉痛指责……就搞得好像卿白被老牛吃嫩草了一样, 草的确是嫩草,牛却……不对!就算是老牛吃嫩草, 那头老牛也不是一般的老牛, 是牛精!是神牛!是化石牛!
但这话也不好直接说,小吴只能送殷为怀一对白眼, 莫名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殷为怀被白了一眼也不生气,身为阴君自当宽宏大量以德报怨体谅下属偶尔的一点小脾气小心思:“咳咳,虽然的确事关重大,但你也不可妄自菲薄,你乃是本阴君的得力助手,知道些隐秘也无妨,安心听就是。”
当然老牛吃嫩草还是罢了吧……你虽然还算不上老牛,可他是真幼崽啊!
“好的。”
小吴答应得太轻易太痛快,一改先前战战兢兢的模样,反而把准备了一肚子劝慰之语的殷为怀给哽住了。
殷为怀怀疑这姑娘一番作态就是在装模作样!
小吴再一次把脑袋安回脖子后就瞅见了殷为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吴’的失望表情,不禁冷笑一声,现在这样看我,等会儿你就该这样看那位你‘寤寐思服’‘求之不得’的九年大人了!
至于先前作态……什么作态,应该是态度才对!
阴界隐秘她当然可以知道,因为工作的缘故还知道不少,可这种大人物的隐私就不一样了……她升来阴司的时间不长不短,对那位九年大人一直是只闻其威名直到最近才见其庐山真面目,但这才第二面就窥探到人家的隐私也着实有些……虽然是阴差阳错迫不得已,但不管怎么说懂事的态度得摆出来啊!
——反正……她拒绝过,是阴君非要她留下来安心听的,所以责任全在殷为怀!
——为什么一劝就听?笑死,当然是因为她想听啊!试问谁不爱听上司的八卦?还是桃色八卦!恨不得带着小本本边听边记好叭!
殷为怀与小吴之间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卿白尽收眼底,但他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管其他,一门心思全搭在了‘疑似’因为意外魂灵离体已经轮回转世了一遭的九年身上。
老油子如殷为怀也有点承受不住卿白这样热切执拗的目光,没法子,只好遗憾的将被小吴暂停没多久的话题扯回来。
殷为怀干咳两声,老老实实一一回答卿白的疑问:“当初九年大人究竟是撞上还是撞入轮回台还真不好定论……那时候太乱了,十方鬼王来势汹汹,又有灵犀一族从中作梗,内忧外患一起爆发,奈河巨浪滔天万鬼齐哭,我们好不容易压制住各处□□赶到轮回台,只来得及看到九年大人斩杀十方鬼王的最后一击,然后他便好似脱力一般从高空极速坠下,直直撞上轮回台……轮回台宏伟肃穆,九年大人的原身也不遑多让,这一撞,奈何桥抖三抖,底下恶浪倒涌,孟婆的锅都翻了,又是好一阵兵荒马乱,等混乱过去,九年大人已经……已经陷入昏迷人事不省。”
卿白嘴唇轻抿双眉紧皱,还好他生得好,即便这样瞧着也并不苦大仇深,反而因为神色凝重更显深沉俊朗。
说到这里,殷为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多说了一句:“九年大人原身巍峨如山,即便昏迷不醒也巍然屹立高不可攀,非常人力所能及,所以……为了不影响鬼魂投胎,地府连夜招标,广征能鬼异士,最后建了一座……旋转滑梯,连通奈河桥与轮回台入口,九秒直达,弯道速滑投胎。”
卿白:“……”
这话前半段听着还像是夸奖,后半段就图穷匕见……就是说九年原型太大,撞了轮回台后又堵了路,阴界这么多鬼既搬不动也挪不开,只好曲线救国,招标修了座滑滑梯让要投胎的鬼自己滑进轮回台……?
槽点太多,卿白欲言又止。
小吴嘴快接了一句:“那滑滑梯还挂了个牌,题名九年梯,据说是阎君见那滑滑梯仰之弥高雄姿奇伟,取当年诗仙望庐山之意境。”
诗仙望庐山之意境……疑似银河落……九年?
是嘲讽吧?这绝对是嘲讽吧!
殷为怀仿佛断袖断出了一场感冒,又干咳了两声,只是这咳声里含着十分明显的笑意,他转移话题道:“……魂灵离体就是魂灵离体,你可以理解为受到重击灵魂出窍,轮回台毕竟是掌天下生灵轮回转世的神圣之地,虽然没啥自保防御能力,但有道特殊的禁制——只有魂魄能进入。”
“刚开始我们以为九年大人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恶战伤身需要修养生机,时间久了才发现端倪,原来他只剩身体留存阴界,魂灵已不知所踪,但此前并无神兽魂灵入轮回台投胎的先例,神兽生死不上生死簿,投的胎竟也无从查起,只能等九年大人投胎的人身阳寿耗尽,或者他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自己回来。”
神兽?原来九年的真身和他这灵兽还有一层区别。
“至于投胎转世会不会影响他的寿命……你说的是他身为九年的神兽真身?还是那具阴差阳错短暂盛放他灵魂的人类躯壳?”
人、类、躯、壳。
卿白在心里把这四个字一字一顿缓慢默念了一遍,他不喜欢这个说法。
殷为怀却不管他微妙且不为外人知的喜恶,他此刻就像世间最有耐心的老师一般,不管卿白选哪个选项,也一定要将另外一个选项一起细细解释了。
“虽然没有先例,但九年大人的原身一直卧在轮回台,也算有迹可循,神兽真身周围环绕的凌然灵气一日盛过一日,真身醒来后也神光湛然,想必已恢复如初并无大碍。而为人时的躯壳,大约是有影响吧,毕竟不是原装,普通人类的脆弱□□如何能承载上古神兽的强大灵魂?”
“说实话九年能在人间待上十几年才回来我还挺惊讶的,照理来说以他魂灵的强大程度,应该一投入人身便立刻暴毙才对。”
卿白修长的手指猛地蜷缩,毫无血色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沉默了片刻,他嗓音低哑地问:“十几年……是十几年?”
“十八年吧。”殷为怀感叹,“花儿一般的年纪啊,这样说来还有点可惜,也不知十八岁的九年大人是何模样?会不会春心萌动铁树开花趁着青春谈场酸酸甜甜的恋爱~”
小吴眼瞅着卿白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整个人好像千年玄冰雕刻而成,连忙打断自家上司的畅想:“还有记忆呢?那个、那个九年大人魂灵回归后会不会想起曾经做人的记忆?”
“想起?”殷为怀挑眉,“想起的前提是忘记吧?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他魂灵回归后会忘记做人那些年的记忆?”
“!!!”殷为怀突如其来的敏锐把小吴惊到了,她下意识看向垂眸不语的卿白。
卿白沉默良久,说:“因为他真的忘记了。”
殷为怀没有急着追问,只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卿白,手捏下巴像是在思考他这短短一句话背后隐藏的信息量。
把自己定位在前排吃瓜群众与上司捧哏心腹(大患)位置上的小吴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直觉即将听到那场发生在某位神兽大人迟来的青春期里酸酸甜甜恋爱的余音……而她那位上司甚至、可能、也许、多半还没意识到眼前人就是那位大人曾经春心萌动铁树开花的对象、被老牛吃嫩草的嫩草本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