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基建,三年种田(49)
王西犹豫地张嘴,唤来江无眠的摇头,“不是形式上的简单,而是时间流程上的简单。”
有人已然回过味来,陈平与周全同时开口,“作坊?”
没错!作坊!
将一切化作流水线,将生产木炭木板的事情交付给其他人,韶远县百姓要做的即是快速完成江无眠识字算数的要求,投入韶远县的建设之中。
林师爷在纸上记录本次会议主要内容,他下笔迅速,一看是练出来的。
知识普及计划、笔墨纸砚更替难题、时间统筹问题、强制义务教育……
“强制义务教育?”林师爷皱眉道,“大人,您即使规定有人上半天课,半天工作,仍有孩童不得不因家庭、生计等各种原因缺课。”
自然,提出普及知识的方向是正确的,然而这种正确太过理想化,总会有人迫不得已止步。
尽管大周近些年安定许多,但百姓挣扎在生存线上是固有事实,长远来看,江无眠的措施惠及千家万户。
短时间来看,他在剥夺部分劳动力。在生产力较为低下的时代,人手本就不够的前提下,带走部分生产者。
江无眠声音平静地宣布,“那就放弃,生存是首位的。在生存之上,再考虑生活。”
为保证第一生存线,他已然做了太多努力。
能增产丰收的肥料制作方法、平整土地更加迅捷的水田犁、提供出的矿工活计、开设的诸多作坊、方便出行的水泥路、能延长房屋使用寿命的红砖……
在生存线上,以上措施能令让大部分人生存,下一步是改善生活。
然而路断在这里,因为江无眠需要的人不再是大字不识的普通人。
他需要识字算数的人构成基层,在此基础上推动韶远县更进一步。
“时长定下,地点由你们甄选,另外,学堂规矩不能少,负责教学的夫子又该从哪里寻,桩桩件件都要在今天解决。”
周县丞欲言又止,组织好语言又看了看江无眠,最终一咬牙道:“大人,关于此事,教谕或是能给您建议。”
何为教谕?
字面意思,掌管县中教育,教导生员,负责考察学生课业的官员,同时还负责组织生员考试。
韶远县中有县学,由教谕总领,下设几位夫子。县中不少人家请不起西席先生或是没有门路的,通常会选择在县学中开蒙。
乱党之故,县学停了几月。整治好韶远县后,县学方才开放纳学生。江无眠事情太多,见其运转起来,不再关注,今日倒是又记起来。
江无眠若有所思颔首,“周县丞说得不错,确实要上门拜访。”
……
县衙小会持续了一天,出来时三班六房恍恍惚惚不知时间,王西和周全先回县衙后院,他们就住在这里,侧厅只剩下江无眠和他的核心班底。
留在这里,是为了其中涉及到的技术问题。
江无眠摊开舆图,赵成人虽不在,但他画下的地图还参与了这场会议。
“木板只能当做前期过度。等韶远县的造纸作坊起来,全换上咱们自行生产的纸。”
林师爷没接话,他在书案另一头整理记录,趁着记忆还在,将速记整理成书面报告。
蒋秋和张榕随江无眠一起挑选造纸作坊地址,一定要选在有甜柘的地方,毕竟纸张原料之一就是甘蔗渣滓。
“韶远县内,有两个村是甜柘产地,西南角的平潮寨和金苗寨。”江无眠指了指这两个寨子,它们位于胡征进山的必经路上。
过了寨子,就是山中各族的地盘。
从它们的形式和命名方式上都能看出,这和山中人有所联系,处理不好就会爆发冲突,故而江无眠才说,等普及知识的进程走到中期,他们才能用上本地产的纸张。
宁可平缓慢一点过度,不能以武力方式强行镇压。
张榕看了看林师爷,眼前一亮,“大人,咱们的肥料教学班即将轮到两个寨子,届时不如再同人商议?”
因为铺设了水泥路,来往之间节省不少时间,肥料教学计划也比预计的进度快多了,眼下还有三个村就能完成,其中包含两个寨子。
江无眠想了想道:“甜柘榨汁,渣滓一般用作肥料。试着问问他们寨子是否利用甜柘渣滓做过复合肥,产量如何。”
在江无眠稳定推进知识普及计划时,来自江南道的漕运船已快到了南康府。
风平浪静行船难,波涛如怒命难保。最好时候莫过于天朗气清微风和煦,正如此时此刻。
江上的漕运船正在稳步前行,立在甲板上的船家正与顺路搭船的谢砚行闲聊。
船家是谢砚行不省心的儿子谢霄找来的熟人,谢砚行正要去岭南道,与船家正好顺路,于是两人凑到一条船上去。
聊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谢砚行南下的终点,南康府。
“南康府的香料和鱼是一绝,不少老爷用的都是这儿的香料。”船家叹了口气,“不过乱了一场,香料也没多少了,贵得要命喽。”
谢砚行认真听着,时不时搭话,“有香料和鱼,没酒吗?”
船家哈哈大笑一声,拿出一个水囊,偷偷摸摸地凑过来,“哪里没酒,行船的都得有酒啊!”
都是擅长喝酒的,一闻味就知道里面装的何物。谢砚行小心翼翼向后瞧了一眼,夫人还在船舱里,他在上头喝两口吹吹风应是没事?
谢砚行喝了一小口,细细品来,江南本地酒与他喝的全然不同。
北地酒甘,边疆酒烈,南地酒韵味悠长,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好,好味道。”
船家摇头,这才到哪儿,“晚上行船,用小炉温上一壶,酒香往外飘,喝上一口,肚里暖和,人都有劲划船!”
他咂咂嘴,颇为可惜地叹气,“听闻南康府的韶远县里出了个好酒,可惜老汉没口服尝了!”
韶远县?自家倒霉小徒弟的地界。
谢砚行眉头一挑,手里的酒也不喝了,问道:“韶远县的酒?”
“酒楼自酿的酒,喝起来味足但不醉人!”说起韶远县来,船家有诸多话要说,“您要是不信,正好去那里瞧瞧。”
“南北方来的商队都在那儿喝过,出了酒楼都是叫好的!”
“有的商队甚至吃了半个月不说,还想买下方子来,最后没买着,一步三回头走了。”
“韶远县的不止饭好吃,东西同样好用。水田犁知道吧?家里买上一张,或者跟人合买一张,几家轮流用,犁地速度快,犁沟还深,土全翻碎了,最适合插秧!”
水田犁的名声,远在边疆也听到了。谢砚行还知道,戍边屯田的将军特意请商队购置整整十车,南下时还在交接,无缘得见。
谢砚行不着急,他来的可是南康府,水田犁的发源地,别的地方能少,这里可少不了。
说完水田犁,船家又提起了肥料作坊,也是此行的目标。
谢砚行疑惑道:“肥料作坊?”又是个新物件。
船家见他不知,当下一拍大腿,“嗨呀!这可是好东西!”
“韶远县的肥料和咱们自家做的不一样,用什么做,做到什么地步,什么时候用全有讲究。韶远县知县特意让人去学习,还时不时去村里看看,就怕人学不会。”
那这和肥料作坊有什么关系?
船家忍不住羡慕道:“肥料作坊里用钱买泔水、鱼皮鱼骨、内脏、果皮这些。家里肥料做的不够,能从作坊里买。”
他家同样有地,但家不在韶远县学不到技术,只好趁此时间南下问问卖不卖肥料,
船家在漕运船上对着韶远县大夸特夸,谢砚行乐呵呵地接话,想着小徒弟到底做到哪一步,又是如何把他从边疆换到岭南的。
若非是戍边之人与大徒弟有过节,留在那边也好,清静又无韩党打扰。
不过岭南道同样可行,古来流放之地。放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这就是他谢砚行被皇上厌弃,贬谪都不足以形容,必须流放啊!
“好,好事啊。”谢砚行喝了一口酒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