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基建,三年种田(96)
水坝与堤岸离不得人、高价水纹纸与土地兼并一事疑点重重亟待调查、水力纺织维护与作坊扩招、生蚝养殖正在起步……
他上任知府,带走自己班底,韶远县交给周县丞一干人等,效率一定降低,工程期限拉长,今年秋收后能见到水利完工已算迅捷。
不,蒋秋与赵成暂时留下,水坝工程离不开他们二人,先带另两人赴任。
江无眠勤勤恳恳修改计划,力争全面考虑。
而周县丞与赵主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两人脸上的意外与笑容几乎是交替出现,最终挂了几日的微笑脸。
周县丞尚能稳住,赵主簿刚来,笑得牙不见眼,这回纯粹是捡漏了!
万万想不到,本来焦急忐忑上任韶远县主簿,全成以安稳度日为目标,半路还能遇上大好事再向前升一步?
县衙之中满是喜悦,衙门外的百姓反倒焦虑不安。
眼下一切是江知县带来的成果,没了江知县,他们又该如何做?虽说大人高升知府就在本地,然一府之下诸多县,到底是有距离,大人精力分散,他们韶远县又该何去何从?
百信之间逐渐起了流言风语,但不过几日,就被官学的夫子与学生们破除,“江知县任知府,任期三年,如今不过是提前赴任,合该道喜才是。如今县中有周县丞率领,大家都看在心里,知道周县丞为人诚恳,行事公允,得圣上与江知府信重,不必忧心。”
有官学教谕夫子的话,百姓们倒是不焦虑了,转而庆祝江无眠升任知府。
照韶远县一贯的感谢方式,不少人上山下水寻摸东西放在县衙门口,诸如家中新米、树上晒干果子、家中刚做好的糍粑、最贵重的是一罐淡黄色的糖。
诸多商队体面些,不好当面送到县衙里,全在醉流霞放东西。
定居韶远县不超过两年的工程队,听闻江无眠高升知府,当即凑一起商议如何给江知府送东西。
当年受灾后,是江知县拉拔他们,才有了今日情况。救命之恩,如再造父母,自然不能轻浮敷衍。
以陆郁为首,多数人聚在他家。陆郁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沉默着,最终面对逐渐安静且看向他的人们道:“大人高升,当去贺喜。”
当掌柜时的伶牙俐齿似乎不起作用,他仅仅是说了一句,声带哽咽,酸涩涌上心尖,透过呼吸传到鼻腔,浓重的鼻音声再度响起。
“以大人之能,迟早有一日,大人能任行省、岭南道的官职,再到那日,想见大人也是不能的事了。”他缓缓扫过每人表情,坚定道,“好好为大人践行。”
大多人心中五味杂陈,江知县高升无疑是喜事一件,但自此别,天高地远,终是难见。
为不留遗憾,陆郁提出一个想法,得到大多数人支持,正好距离江无眠离任还有几日,工程队火速招呼人完成陆郁的想法,势必要赶在上任前送上大礼!
江无眠正在召开离任前最后一次会议,会上提出诸多安排,但总体是让周县丞□□。
不求县衙做出多惊天动地的功绩,能保住当下的情况已是万分好事。
“山上铜铁诸多,开矿时务必小心谨慎。”江无眠拿出赶出的注意事项,传给周县丞。
作为知县,可以不知如何实践挖矿,但有一点很清楚,不知道意味着会被糊弄。
江无眠不想矿山上出现问题,提前安排了周县丞要记住的内容,整整一本,从安全到如何发掘,边边角角否没漏下。
周县丞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感动又不太敢动,苦闷地接过,又见江无眠拿出一本封面为《水利大坝守则》的书,朝他递来。
“最后一段堤岸水坝,万分小心。”江无眠郑重地道。
周县丞:“……谢过大人。”
周县丞此刻只想撂挑子不干。
在县衙接受一番百姓投喂的物品后,江无眠总算到赴任时间,带两个师爷忙不迭去了府衙。
“周知县。”江无眠正色道,“韶远县一应事务,便拜托了。”
周全沉稳点头,目送人上马奔赴城外,就在人还未走出半路时,街道两旁涌现出的百姓不舍地唤着人名,又听耳熟声音急切道:“大人!”
江无眠与两个师爷勒马回首,只见陆郁手持一把特殊的伞,不由呼吸一滞。
那是……·!
陆郁做好心理准备,他没料到此事会落在自己头上,但真到此刻,心中仅剩恭喜,“来得匆忙,好在赶上了,这是韶远县百姓为您准备的。”
他上前两步躬身递上手持的大伞。
江无眠沉默着,双手自陆郁手中接过这把看似破烂的布艺伞。
虽然看起来平凡到扔垃圾桶中都无人在意,然江无眠手臂微颤,似要承受不住其上重量。
皆因此物有个响亮名字——万民伞。
大周官场私底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官员离任之前,是否有百姓送上万民伞,是政绩评定中的一环。
有此物,足以证明江无眠在本地拥有大部分百姓支持,所作所为很得民心。
他双手握上万民伞,露出浅淡微笑,对来送行的诸多人道,“谢过诸位。”
林守源与张榕穿着来时的行头,好似两年多时间里并未发生改变,然眼前一幕又清楚表明变化之大。
在韶远县百姓的不舍之中,江无眠带人赶赴府衙。
知府职责与知县职责几乎等同,唯独是管辖范围多了那么一点,由全县变为全府,权力同样扩张一番,行政、财政、司法、教育等诸多内容,几乎集一身。
江无眠上任第一天,在谢砚行的引领下,接过知府权责。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就听谢砚行一揉眉心,“瞧为师这记性,还忘了一点。”
江无眠听他语气中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警惕道:“何事?”
一般而言,谢砚行露出这幅模样来,遭殃的总是徒弟。
谢砚行轻描淡写地道:“不算大事,对你而言,应是习惯了的。”
江无眠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敢开口,“恩师,您讲。”
让他听听是何等的习惯。
谢砚行一指书案对面,高高几摞崭新的邀请出现在那里,只听他道:“自从你我接到圣旨以来,府州大大小小商队、官员全送来不菲的贺喜之物、请帖等物。”
“如今,它归属于你,先处理了。”
江无眠:“……”
江无眠:“……全部?请帖拜帖以及回礼?”
时隔良久,他终于找回自己声音,认命地提笔处理。
之所以有他们两人的,是因这部分是其他府中的商队,更多部分是府衙官员、府内诸多知县。
时至今日,南康府上下的官员不得不承认,江无眠本人就是个咬人不出声的狠角!
上上下下诸多官员盯着南康府知府位置,结果被一个来岭南道不过两年多的年轻知县得了去。
那可是知县!
依常理来讲,知县想向上升迁,一般会通过知州、府同知为踏板,以后顺理成章升任知府。
反观江无眠,什么踏板全然不存在,直接一步到位,从知县升职成知府!
于是,南康府的官员们火速转变态度,想学习江无眠如何实现这一步骤的,顺便与新来的知府搭搭关系。
自此,各类拜帖请帖雪花一样填满整张书案。
然出乎意料的是,无人得缘一见,新知府自从入了府衙,再无人看到其人出没。
蹊跷,真是蹊跷。
要江无眠说,这很正常,因为他很忙,特别忙,每日近乎没有出门用饭的时间,好在厨房还有人,看完卷宗与历年税收税粮情况,还能在厨房吃上一顿饱饭。
味道?那种东西随便,最重要的是税务税粮的交接。
江无眠头疼地翻开拜帖请柬一类,试图全扔给通判同知处理,但事与愿违,他必须自行挑捡出有价值的部分——指日后极有可能达成合作的部分请帖,用县衙官方纸笔写出一份官方口吻的拒绝。
直到上任半月,江无眠才算彻底处理好这一书案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