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20)
“知道你乖。”奶奶放下勺,理着他的连衣帽,“医院里吵得很,你学习也分心,天天来还累。”
“哎呀,你真是!”还没等姚见颀张口,姚爷爷便发言了,“你少跟孩子啰嗦两句,他还能多看些书。”
“用你说!”姚奶奶转瞬就怒了,“我关心孙子怎么了,就你安静是吧,你不啰嗦,干脆哑巴好啦!”
“我……”姚爷爷又一口气蓄在胡子边,末了,到底是咽下了,“好好好,我不跟你扯皮,你撒,你尽管撒。”
说完,不论姚奶奶再如何“抨击”,他抱定注意不理了,真装成个哑巴,把自己的猪脚剃成一片片,填到姚奶奶的碗里。
姚奶奶几拳打进棉花里,哼几声,便埋下头吃面和肉去了。
姚见颀的笔早就搁浅了,他蕴着笑看着爷爷奶奶,包括爷爷从奶奶头顶冲自己比的那个鬼脸。
这时候他总免不了想到,姚岸和他,能不能有这样的古稀?
不论怎样的环境,姚见颀可以给自己筑就私密,只要他愿意。
所以他的思绪又很自然地导向那个晚上,那个他错过了自习的上课铃和预备铃,被年级主任罚面壁,勃.起的性.器抵着褪渍的绿墙高昂的晚上。
他告诉姚岸,他录下来了,会在每个必定的春天温习。
“你哥也是,和你倔到一块去了,非说下周要回来。”奶奶絮絮念叨着,话和汤气一样氲氲。
关于姚岸的事总能钻入他的蚌壳,姚见颀听到这样的描述,意料之中,姚岸本来这周就要回来的,他没让。
奶奶连摇头:“语气急躁躁的,劝也不听。”
姚见颀没如约地告诉姚岸,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保留了不彻底的诚实,在姚岸决定对他完全忠贞的时候。
一个人可以承受的事情,为什么要换两个人——至少这一点,他是最近才领会到的。
“这个倔鼻子,哪个女孩会喜欢嘛……”姚奶奶似乎听见姚见颀在说话,偏过头问他,“什么呀,奶奶耳朵背,听不清。”
姚见颀摇头,笑了笑,将笔拨回密封线。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将双肘叠在白涩的床单上,问:“奶奶,你知道我哥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吗?”
姚奶奶笑叹一声:“还能因为啥,他那个不省心的性子,肯定不讨人家姑娘喜欢咯。”
“他很讨人喜欢。”姚见颀把不容置喙的重心放在第二个字上,“不是这个原因。”
“豁?”奶奶与爷爷对瞧一眼,揽着他,“那你说说是为什么?”
姚见颀脸上泛起那种低回的神情,像宣布正确答案一样,对听得见的每个人说,却并不奢望他们相信。
“因为他有我了。”
那一晚之后的一切都没改变,但又隐隐有些不同。
不变的是庸琐与忙碌的眼前,他们一个在学校汗笔疾书,一个跑实习朝九晚五,变了的,是他们聊起天时,那份对未来的共同期待。
最最开始,只是为了让姚见颀在冲刺的一百天不那么沉闷压抑,姚岸主动地问他,想去哪儿上大学。
姚见颀说有学上的话去哪儿都好,他不挑,然后又问姚岸毕业后想去哪儿。
姚岸是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这次却报了个几个城市,问:“你喜欢哪个?还是,你不想去外地?”
姚见颀沉了会儿声,最后笑了。
他们一起有商有量,又同时觉得为时过早,便将目光放短浅一点 谈到这个暑假,姚岸一定让姚见颀挑几个地方。
“先去海边吧。”姚见颀说,“山啊水啊我都见过了,没见过的只有雪和海。”
“那就先去海边,浪他个几天。”姚岸怎样都赞同,又炫耀道,“你哥有钱,放心花!”
“这么厉害啊?”姚见颀很给面子地附和,“光游泳可不行,我还想潜水、冲浪、海钓。”
“花样还挺多?”
“怎么样,我挺败家的吧。”
“那能怎么办呢。”姚岸说,“败家我也要。”
那天结束,彼此凑着屏来了个告别吻,只是挂完电话没多久,姚岸又想他了。
手机上是姚见颀照来的几个城市的气温和降水柱状图,姚岸倚在临人工湖的柱栏边,比较每个地区的七月和八月,他站在春天的这头,看夏天的那头,也为即将到来的未可名状的幸福而瑟瑟发抖。
几只水禽引伴巡游过,碎了一池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越是接近美满的时刻,他会感到恐慌。
这时,远方的人如有所感似的,发来消息:“哥,折了一枝晚香玉插在瓶里,等它寿终的时候你就回来了吧?”
姚岸说:“一定。”
“那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是什么?”
这一次发来不是文字而是语音,姚岸把他放在耳边,听见一朵夜来香的声音。
“危险的快乐。”
晚香玉的瓶插寿命约为一至两周,单瓣开始逐层脱落,叶缘慢卷,像婴儿床。
姚见颀乐衷于尘归尘土归土,他把花瓣归至掌心,送回泥土里,落一瓣就多一瓣欢喜。
拾到第五瓣的那天,他在足球场边被拦了下来。
“能和你单独谈谈吗?”刘妙冰还是用着那种小心又抱歉的神情。
陈哲从双杠上跳了下来,溅起一足的沙,看了姚见颀一眼。
姚见颀没说话,把手里的单词书阖上,放进了口袋。
“那我去找圆锥。”陈哲指了指足球场,余沿追正把球放在罚球点上,往后退着。
姚见颀朝他点点头:“我待会来找你们。”
等陈哲绕过一个健骑机,下完最后一级台阶时,刘妙冰才低喊了一句:“不是苏谐!”
没头没尾,姚见颀花了一点时间,但并不需要费心领会就明白了。
“照片真的不是他拍的。”刘妙冰有些愤慨地蹙眉,“希望你不要误会。”
这阵子,关于姚见颀的流言逐渐退居幕后的同时,另一种流言也在蜂起。
“也不懂从哪里开始传的风言风语,都说他……”刘妙冰咬了咬下唇,“都说是他背后捅你刀子,偷拍你、你们的照片。”
姚见颀听着,没有其余的表情。
“他状态很受影响。”女孩扣着袖子,满脸对恋人的担忧,“你也知道,他放弃了艺考,就只剩高考这一条路了,要是高考再失利,就真的……”
到这儿,她似乎不忍再说下去,只是巴巴地看了姚见颀一眼,像是在求情。
姚见颀问:“你们认为是我传的?”
“不、不,当然不是!”刘妙冰急遽地否认了。
姚见颀背靠双杠:“那?”
刘妙冰支吾了一会儿,终于松开袖子,征求地问:“你能不能……澄清一下?”
说完后,刘妙冰不敢去看姚见颀的眼睛。
大概过了一片树叶落下来那么久,她听见姚见颀说:“不能。”
还不等她继续央求或者追问什么,姚见颀再度开口,音质冷落:“我不是传谣者,没有澄清的义务,我也不是他的朋友,不负责料理他的心情,以及,”姚见颀停顿一歇,看着她,“流言到底是不是无风起浪,为什么传的偏偏是他而不是别人?
“大家心知肚明。”
刘妙冰容色一慌,着了急:“你相信我,真的不是他,真的,我可以保证。”
“你怎么保证?”姚见颀在问,而非刁难。
“我……”刘妙冰嗓眼干涸,半晌,只是执着又焦躁地摇着头,似乎要哭出来,“拜托你,帮帮他吧。”
路过的同学望到这一幕,都不由得对两个人多留神几分,打量着,各有各的感想。
姚见颀眉心皱了皱,正要说什么,一个花里胡哨的5号足球和着一声“小心”远远飞过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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