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20)
他记起来了。
还是好些日子以前的。
那天一起发现的还有那封战书,他那时正气概慷慨,其他的都没顾上,这张纸被他的记忆彻底揉皱了。
姚岸把纸拾起来,拆开快要断了的彩带。
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第26章 一个清婉的女声
姚见颀把一个沙包抛高至半空,尽可能快地摸起床单上剩余的四个,匆匆地去接落下来的沙包时,不仅没够着,手中的也掉了,只剩一个握在掌心。
以往这时候,姚岸总要念叨,说头一个不该抛那么高的,越高反而越不能抓住。
需要的不是充裕,而是恰好的时机。
现在却没有。
姚岸倚正在桌前,右手托着微倾的脑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纸,用边缘一下一下地磕着脸颊。
姚见颀重新低下头,把沙包收拢,垒砌在身前。
其中一个的针脚是大写的粗糙,来回游走毫无规则和耐心,玩的时候会漏出几粒沙。
其余四个却恰恰相反。
规整得仿佛由缝纫机裁出来的,但细致得透出一股人情味,里面包的甚至不是砂砾,而是生米。
姚见颀的指尖一一拂过那些针脚,几乎能感知线的密切。
或许是人的密切。
“见见,过来一下。”姚岸忽而喊道。
姚见颀有一瞬的愣然,平日里姚岸当面并不这么喊他,此刻几乎是无意识的,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
姚见颀下床穿了鞋,走到姚岸身边。
“来,帮我拨个电话。”
不等姚见颀多说一个字,姚岸已经将人从后抱了起来,半靠在了桌子上。
电话线很短,他勉强将座机扯到姚见颀手边,指了指一旁的红纸,撺掇道:“打这个号码。”
姚见颀上半身贴着桌面,下半身子悬空,被姚岸稳稳托住。
那护住自己的一截小臂,有着少年人独特的的瘦韧。
姚见颀拿起听筒,按下那一串数字。
数节呼声过后,那边终于接了起来。
姚见颀感觉搂着他的那只手臂紧了紧。
“喂,谁啊?”
姚见颀拿开听筒,往后递过去。
“不行不行。”姚岸忙用气声说,连连摇头。
姚见颀又将听筒放在耳边不远,姚岸果然凑了过来,和他头抵头地听。
“喂喂喂?有人吗?”那边不耐烦地问了几句。
这回听出来了,是一个男生。
姚见颀的耳后巡来一阵热气,几乎贴着他的皮肤。
姚岸也说不准自己此刻的心情,既像放松,又像落空。
“没人就拜拜了啊。”那边又说。
姚岸接过话筒,打算挂了。
“谁啊?”
电话那头又添了一个声音,很小,但姚岸还是听见了。
姚见颀也听见了。
一个清婉的女声。
还很熟悉。
“不知道啊,打来也不说话……”那男生回。
姚岸想起来了,这不他妈的圆锥吗!
“有人有人,别挂!”姚岸吼道。
“我靠,吵死人了。”余沿追骂道,“你谁啊?”
“我……”
姚岸突然卡了壳。
幸好那边又是一阵动静,余沿追似乎被叫开了,电话重新被拾了起来。
静了半晌,方才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是姚岸吗?”余舟遥轻声问。
姚岸贴着听筒的那只耳朵莫名红了红。
“是。”他应道。
摸不准过了多久,电话里的忙音才把姚岸敲醒。
他放下电话,仍是微懵的。
也记不得方才和余舟遥聊了什么,怎么道的别,一句话没留下。
他快忘了怀里还有个姚见颀。
“嗨,你怎么不作声啊。”姚岸忙把人放到地上,往他头顶的毛上呼噜了一下。
姚见颀转身背对着姚岸,不露声色地捂了捂肚子。
适才他的腹部一直抵在桌沿上,久到有些反胃,有些吃痛。
但他一个字也不说。
姚岸的脑中持续着喧嚣,又杂乱,还有一丝不明的亢奋穿梭其间。
但是这喧闹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姚见颀始终背对着他,与他的热闹隔了一层屏障。
他知道,姚见颀沉静的时候居多,但这会儿,他却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静,连耳根的那点热也随之凉却了几分。
“见见?”他对着姚见颀的背影喊了一声,这回是有意识的,有些既要逗他又讨好他的意味。
虽然他也不清楚讨好的由头是什么。
姚见颀走到床边,把那五个沙包掬起来,又放下,从始至终地沉默。
这沉默一直绵亘到了冬天。
第27章 一路的山水
冬天是适宜靠近的。
层叠的衣服穿在身上,肉体给埋藏了起来,让位了,心却开始活络,蛮横而原始地呼嚎着,要在另一副躯体里撞见同样的滚烫。
借别人的身体来温暖。
姚岸和余舟遥就是在这种季节的气氛里在一起的。
不晓得是谁先在门口等的谁,总之有一人在等,等对方到了身边,才自然而然地跟上。
余舟遥每天会给他带同一款巧克力,说是在香港的叔伯寄过来的,她自己舍不得吃一块的,非要姚岸掰下一半,她才肯尝她那另一半。
余舟遥的马尾留长了,落在姚岸的笔袋上,姚岸就用钢笔卷起来,寸寸黑色又流落出去。
他们会一起对英语选择题的答案,余舟遥总是一列的勾,姚岸总是一列的叉,考试的时候,她总要给他放水的,不管他要不要。
他们一起逃了体育课,趁保安打盹的时候,跑到门卫室看连续剧。
她来月事的时候,他帮她挡着书包,看见她红着鼻子拿卫生棉,他也不好意思起来。
……
他们在一起,落了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羡慕当然有的,郎飒女貌,可不就是佳话么,心痒归心痒,是绝不嫉妒的。
也不敢呐,怕被打。
这个冬天好像没往年那么冷了,安定村的看官和主角都是心满意足的。
至于村外的,远在他方的事和人,那毕竟是他方,管不到的。
“又走神了?”
铅笔末端的橡皮柔柔地抵在他的颊上。
阁楼里开着暖人的空调,姚见颀没回头,望着方窗之外。
蒋淙并不见怪,打从她来教姚见颀学画,两个人的交流几乎只处于线条、阴影和色彩。
“嗨,我叫蒋淙,你可以喊我淙。”每次见面她都要对姚见颀重复一遍,今天也不例外。
当然,得到的回应也是毫无例外的。
她将头发绾起,铅笔作簪,蹲下身,和他处在了同一平面。
“你看到了什么?”
蒋淙一边问,一边欣赏她目力能及的景色,比对着他与她所见的大同,那是隆冬的一脉寒江,岸边的芒草枯萎了,覆一层严霜,铄着天上没有的光亮。
“看。”
姚见颀的声音像一根针似的落在地上。
“什么?”蒋淙不明所以,但那也是次要的,她更多是惊喜,希望他再说点什么。
可惜没有下文。
她起先教他画画的时候,用的还是对小孩子那套,对着画本,用黑色双头记号笔和彩蜡,硬性地给他添了活气。
今天教他画窗外,却是蜡笔也弥不了的黯淡了。
她想也许是季节的缘故吧,姚见颀可能不喜欢冬天,冬天把树和叶隔开,把天和鸟隔开了。
蒋淙替姚见颀把画收进画夹,告别以后,下了楼去,等过了这个年,她要建议姚见颀的父母把他送到画室去学习。
那儿比这有人气。
一群人拥进了屋门。
姚岸脚边的炭盆发出“呲啦”一声,折断一般地响了。
猫从他的膝盖上跳下地,跛着脚却悠游地踅开,大抵躲人去了。
“快快快,辞年去!”
康子领着一票小孩,大咧咧地闯了进来,个个裹着寒气,表情却喜人,脸红扑扑的,各自拎着个大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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