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45)
说罢,只见姚岸点了一点,不再多言什么,照旧漫不经心。
可林峤一下子领会了他的意思:这还叫进步?
方才那点打败对手的那点洋洋自得瞬间瓢泼了,林峤肉眼可见地蔫了蔫,话也是,走过一个红绿灯,才憋不住地怨:“你怎么比教练还严啊……”
姚岸正盯着卧满橱窗的特大号泰迪熊,想到家里那只同量级的粉红豹,烟垂在身侧,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侧过头,才明白这孩子想到哪儿去了。
“我就随口一问,瞎琢磨什么?”姚岸哧一声,头疼,见对方还蔫巴着,便抬起左手,在对方肩上拍了拍,“这次不错。”
“当然啦!”林峤立马就有了精气神,心重回高处,嘴角比刚才更高到云朵上去,“我游得可卖劲了,那黄毛死咬着我,我是最后到边了才超过……”
他还鼓着一大腔子话没说,却突然被肩上的手带得猛一停顿,在原地拄了好几下,忙问:“怎么啦?!”
被问的人却什么也听不着似的,直端端地瞩着前方,脸上的线条骤然峭烈,浑身都是。
林峤顺着姚岸的视线望过去,刚刚驶过有轨电车的衢道反着光,一个男人出现在对街,雨裙涟涟,垂在他身上,仿佛披满了银。
大抵好看的眼睛随便一动都有让人被注视的错觉吧,林峤显然地觉着,那人眈着自己。
确切地说,是自己肩上的手。
还未细究这目光的来历,那个男人已然转身,迈开的身姿总觉得似曾相识,林峤还未忆起这背影在哪儿见过,身旁的人忽而追了过去。
“姚见颀!”
姚岸奔过蜿蜒的轨道,闪过一长声汽车鸣笛和行人的纷至沓来,冲冲撞撞地逐那一个不回头的影。
“你站住!”积水踩皱,天空跌碎,姚岸跑着喊着,最后几步总赶不上,真不知他为什么那么能走。
“……见见!”
这一声喊挺大,附着了路人的眼光,以及姚见颀轻微犹豫的鞋底。
也就够了,姚岸抓紧时机越过最后的距离,抓住那只青白的手腕,蛮横地朝自己一拽。
“你跑什么跑?!”他气急败坏,喉咙起伏。
姚见颀被生生拉一下,浑不在意,沉着地将目光分在姚岸身上。
一顷,他抬颌说:“打扰到你了吧。”
“什么?”姚岸困难地咽下呼吸,完全没意识到姚见颀的所指,注意力全被他漉漉的发尖和眉眼掳去,随后,比方才更气结百倍地训,“你怎么不打伞?!”
“我没那么好命。”姚见颀冷冷清清地说,“还有人帮忙撑伞。”
姚岸愣了一下,慢掉的半拍总算追上了,他连忙解释:“那只是游泳队的学生,大家平常关系都不错,相处起来也……”
“姚岸。”姚见颀轻落落地叫停,并且扶住他的手腕。
姚岸跟按下了暂停键似的,知觉全数冲到那一块肤色,转瞬即逝的,铭记了一个扯开的动作。
“用不着,真的。”姚见颀松出自己的手,不带情绪地说。
又走了。姚岸在原地伫了那么几秒,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奔上前。
姚见颀的肩被一只左臂薅住,往怀里箍,那曾经熟到不能再熟的潮腻如今裹着生疏的戾香,燎起让人作痛的瘾。
一路跌撞,雨丝剥离在他们抵至最近的电车站台,没有座位,空荡如一小块天地。
就算这样,姚岸也没能及时将人放开,也许是动作慢了也许就是不想,就这样矛盾着认清着的时候,指间有什么擦了过去。
姚岸跟着一顿,随着掠夺的弧线望到被姚见颀拈走的东西——一支淋湿的烟。
燃至中半段,离甜滤嘴还差9口。姚见颀打量着香烟如同打量漓漓不安的情人。
“你吸烟?”不同于方才的冷清,他问这话时有着令姚岸窘迫的温度。
“我……”物证人证俱在,姚岸想推脱都不行,只悔自己连路来都没扔。
“嗯?”姚见颀一个字的强调。
“偶尔抽一根。”姚岸心虚到手都缩回了自己,姚见颀于是得以顺理成章地面对面正视他,并且不费一词地得知他在说谎。
“骗人的时候麻烦装得像一点。”
姚见颀食指一动将烟腰折,揉进自己的掌心。
“我来吧!”姚岸跟抢夺把柄的小偷似的上前去接,对方却将手朝后一让,叫他扑了个空。
“……”
没捞着,摆明了故意,姚岸悻悻地低下手和眼,不吭声了。
这算是欺负吗?姚见颀从不必虚情地否认。如果他们之间存在公平的话,只要姚岸不向他讨要,妄为就是一种默许。
那么,这世界就太偏爱了。
时至如今他仍然无法忽视姚岸说要放弃的神情,破釜沉舟又满载爱意,在那之前他也是用那样的神情纵容自己,那样放任,让人自负到以为永不会输。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声音轻轻的,轻成一般而言的问候,水杯似的常温。
又是个难题,难度还提升了。姚岸睐着冷薰的烟蒂,方才不慎漏到地上的,游移半晌,说:“没看着。”
对面淡哼一声,仿佛早料到他会出此下策,姚见颀不甚在意,继续究:“那后来怎么不回?”
姚岸破罐破摔:“就,太忙了,没找着时间。”
“没有时间。”姚见颀细细呢着这四个字,每一字都让姚岸更认一点儿输,等他说完,姚岸也终于抬起头来。
“其实……”
“没时间回电话。”姚见颀掐断他的话头,“有时间看展览,是不是?”
姚岸被说了个不防,愣眨了三两下眼才道:“你怎么知道?”
他当天只回了姚见颀一条消息,说临时有事情没去。
“你在留言本上写了字。”姚见颀说。
姚岸差点忘了这茬,被提醒后不费吹灰地忆起,一顿,情绪随即更加拮据:“那什么,我瞎写的,我压根没想到你会看……”
“现在我来了。”姚见颀道。
姚岸被遏在原地似的,思想绕过一个花园又回来,偕来那句他没处找他时捎着点儿私心写下的:夏天都来了,你呢。
“你……”姚岸恍惚地看他,好不真切,“你说什么?”
“我来了。”姚见颀说,“你又为什么走了?”
雨声骤烈,湃击着不知谁的心情,姚岸徒劳张嘴,好半天才一句:“我那天碰到了你的……朋友,上次那个。”
姚见颀闻言,眉心轻拢又拂开,几乎没猜就道:“你听说什么了是不是。”
他的不犹豫像一个肯定的重音,证实了被姚岸强迫面壁的现实,连同最后一丝侥幸。
姚见颀接着说:“那人叫笪翎,他是我……”
“恭喜!”姚岸以响亮的勇气和硬气截住了他接下来的陈述与剖白,果决到连自己都讶异。
下一个声母还在齿边,却陡然走音。舌尖无端端麻,姚见颀便干脆咬了一下,觉不出疼。
他问:“你说什么?”
“恭喜你啊,找到了……喜欢的人。”姚岸扬着声,好似生怕不够灿烂真诚。
姚见颀看着他:“喜欢的人?”
“我听说,听说你们还住一块了是吧,难怪那天上午碰见你们一起呢,还有,还有……”姚岸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能说这么能记,记得那么小肚鸡肠,“啊,对了,上次你提的衣服里,也有他的吧,我真是……太粗心了,都没想到多问一句……”
“姚岸。”姚见颀开口,几乎没有余温。
姚岸终于停下了呶呶不休,他望着姚见颀,甚至有些感激他的叫停。
“我只问你这一遍。”姚见颀谛视他,不漏走他的任何样子和声音,“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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