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74)
姚见颀轻笑了一声:“蒋老师未必答应。”
“哎我不管,谁交我手上就是谁送的。”姚岸扬起脸,“这可是我头一回收花呢。”
姚见颀把茶几上的渣屑扫进垃圾桶里,有意无意地问:“你喜欢花?”
“我喜欢我弟送的花。”姚岸下一秒便答道。
姚见颀笑了笑,对他的甜言腻语只作六分真。
又拈起那花瞧了瞧:“离了土活不长,都七月了,也该枯了。”
姚岸抿了抿唇,这气温也是伤脑筋,再怎么放到阴凉处也扛不住高温,而暑假眨眼都快一半了……
他忽然一愕,猛地凑到姚见颀跟前,眉毛对眉毛:“我就要开学了?!”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那也不够玩的啊!”
姚见颀叠起陶瓷刀,问:“你还想玩什么?”
“我……”姚岸陷入了沉思。
这一个月,除了回过几趟安定村,偶尔跟同学打打球上网吧,其余时候都和姚见颀待在一块儿,跟平常一样打打闹闹,从没觉得无聊,从没觉得太慢。
“见见,你想不想去哪玩啊?” 姚岸问。
“哪儿?”姚见颀知道他又想茬了。
“就……”姚岸眉毛拧了拧,一条腿盘在沙发上,摇着膝盖,“我不是快要上大学了嘛,就没法天天陪着你了,你有什么想玩的,想做的,咱们趁这个暑假都干了吧??”
“都干了?”姚见颀轻细地反问,目光是微炽的考究。
“对呀。”姚岸浑然未觉,“你想做什么?”
姚见颀在稍稍偏头的瞬间洗去了方才的神情,他望向窗外的一衣江水,说:“你教我游泳吧。”
姚见颀没有和姚岸游过泳。
细究起来,只有某一年,比现在要小好多季的时候,姚岸很逞能地带他下过一次水,就在奶奶家门前的小溪。
那时候,溪水不像现在这般布满了不循规的丝状叶,荷叶也少,只有石缝里长着渺渺的田字蘋、金鱼藻、黑木蕨……
姚岸穿着一条松垮垮的四角裤衩,拿着两个盆,要带姚见颀去溪里洗澡。
这么说姚见颀当然是不从的,但姚岸精于话术——对待姚见颀的话术:“咱们捉鱼去。”
姚见颀被忽悠到了溪边,下了几块散漫的石头,称不上台阶,姚岸说,泥湿,会弄脏鞋,他便乖乖脱了鞋,放在野草边;姚岸说水深,会漫着裤子,他说卷起来好不好,姚岸说那怎么行我都脱了,于是把他的也扯下;最后只剩一件松松的绵绸短袖,聊胜于无地遮着他那年岁的羞,怎么也不肯脱,被溅着了也不肯。
姚岸那会儿怎么说他来着?
害什么臊呀。
时移境迁,当姚见颀从从容容地脱光衣服,换上姚岸亲手挑的三角泳裤,手指不经意滑过腰线的那一刻,后者的心境却有些大不如前。
“咦?”姚岸不停揣摩着泳镜片,悄自挪开不知往哪搁的视线,“不对劲啊……”
“我也觉得。”姚见颀低头察看道。
“你也觉得?”姚岸眨眨眼。
“是啊。”姚见颀没奈何地蹙了蹙眉,抬起头,“还是平角的比较好吧?”
“啊、啊?”姚岸蒙了蒙,原来说的不是一回事。
姚见颀前后看了看自个儿,虽然不太舒服,但也没别的办法。
随后他望向姚岸,眼睛微睁:“怎么还不取下来?”
姚岸反应慢了半拍,于是由得姚见颀伸出手,替他松了颈后的绳结。
姚见颀左手托着玉,经由姚岸的下巴、嘴唇,鼻梁,最后在眉骨前摘了下来。
姚见颀的指尖滑过玉石中心的叶脉,想到的是有一次姚岸和别班打篮球,只因为对方不小心勒了一下他的玉,直接由打球演变为打人的事故。
姚岸把这块玉看得珍重,从不让别人碰。
也有例外存在。
姚见颀把玉裹在干燥的浴巾中,阖上了密码储物柜:“走吧。”
踩过消毒池的时候,姚岸跟在姚见颀身后,自个儿给自个儿解了惑:“一定是没选平角的问题!”
触觉很生疏。
那时姚见颀第一次踏进溪中,流水纷纷溜出他的趾缝,像清凉的鱼在吻他的脚心。
一只手拎着盆,另一只由姚岸包在掌中,落足处是被时间冲刷平滑的的石头,参参差差,近似又悖于蹂躏。
姚岸一直牵着他到水中央,说:“赶紧洗吧!”
“洗什么?”被诓了的姚见颀还一头雾水。
“洗澡啊!”姚岸贼笑。
“?!”
姚岸身先士卒,舀了一盆清澈的水从头顶淋下来,原本刺刺的头在日光下扇着星星般的水珠。
“爽啊!”他发自肺腑。
姚见颀回过味来,转身便逃,哪能够呢,姚岸一下捞着他,抱得紧紧的,又一盆水胡乱浇下,理所应当地打湿了他。
“哈哈哈哈哈……”
耳边尽是姚岸得逞的笑。
姚见颀赶紧扯了扯自己湿哒哒黏在身上的衣服,打湿的睫毛下是一双恼人的眼睛。
“多好玩啊!”姚岸还不知好赖,掬了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泼他。
姚见颀的火苗被一捧捧地浇褪了,但还是轴,舀了一大盆“唰”地倒向姚岸。
“我去,臭小子你行啊!”
姚岸抹了把脸上的水,正式开战,一盆一盆回击过去,两丛水花在阳光下交颈成晖。
水进了鼻子,姚见颀呛了两下,用盆挡着脸:“不来了!”
偏偏对面是个玩来疯,也不知听没听到,水势不间断地打在盆底,隆隆的。
姚见颀打不过,就去躲,往旁逃了两步,步也迈得难,都是附庸的阻力,他视线含了水,是模糊的,看不清脚下,只是依稀感到踩在一块长满苔的龟背石上,霎时天旋地转,伴着姚岸焦切的呼喊,蓝天在他眼前走了样。
“干吗?”
姚见颀一条小腿浸在泳池里,对着姚岸张开的双臂,有些啼笑皆非。
“接你啊。”姚岸满脸的理所当然。
“喂。”姚见颀倾下.身,轻声问,“我几岁了?”
“甭管多少岁,我保护你天经地义。”水平线正好到姚岸的锁骨处,他站在水里,又敞了敞怀。
这一块是深水区,一米七几的水面,人也少,他自己方才是一个猛子就扎进来了,轮到姚见颀,却怎么也不让了。
姚见颀不知道这人突然较什么劲,摇摇脑袋,服了输:“我下来了啊。”
他双臂一撑,扑通滑入水中,没有意外地,一双手牢牢环住他。
隔着几厘米,姚见颀盯了姚岸半晌,不明所以地笑道:“哥,你怕什么呀?”
姚岸不多说,手从姚见颀背上落下,改牵着他的手。
水漫在姚见颀喉结下方,有些隐约而深沉的窒息。
“我们去浅点的地儿。”姚岸在水下拉着他的手,往池左慢慢挪过去。
姚见颀低下头,想透过光涟漪的折射去看,余光却不知怎的瞄着三米开外,一对趴在池边的中年男女,正尖着嘴,窥伺频频甩向他们,像某种无形的刀子。
他知道他们误会了什么,忌讳什么。
那样的话。
姚岸忽地回头,问他:“这儿怎么样?”
不如,再过分一点。
水面已经到了胸口以下,接近第5根肋骨,窒闷松开了绳*。
姚见颀遽然向后一步,脚跟触着瓷砖,就像久远的龟背苔藓,室内日光灯剧烈地晃动,他不及防地仰头跌进去,然后是一片如海的蓝。
下一秒,有人也跟着扎了进来,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腕,就像某年那样。
只是这一次,姚见颀在水里睁开眼睛,不及感受眼眶周围细细密密的疼,他已将手绕至姚岸颈后,像掬一捧水般,不容分说地将姚岸带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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