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132)
这两个字谢樽听懂了。
活捉。
看着围过来的士兵,谢樽低笑一声,即使已至末路,神色中也满是骄狂:
“就凭你们?”
必兰真逗猫一般懒得出手也让他起了火气,就凭着这些无名兵士,也想靠围杀将他活捉,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吧?
就在谢樽立刀,迎上了逼近的兵士时,远处山坡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悠远的号角声,犹如天音,那是虞朝军队的号角声。
听见这号角声,北境的士兵们顿时躁动起来,谢樽虽然意外,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反应了过来,趁着这峰回路转的时候,当机立断。
趁着众人因为这号角声愣神的时间里,本就离必兰真极近的谢樽瞬间欺近,他眼中冷戾,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断刀冷光闪过,重重劈在了避让不及的必兰真身上。
谢樽清晰地听到了手臂骨头被斩断的声音,他低头看去,看见那只戴着青金石戒指的手鲜血喷溅,半只小臂都掉落在了地上。
他眼神微沉,再想劈去时,必兰真却已经被兵士拥着退了开来。
见没了机会,谢樽不再犹豫,立刻撤退。
“在下谢樽,还望将军牢记,他日若是再见,必取将军项上人头。“
说罢,谢樽将落在地上的断臂捡起,迅速突出重围,往号角向起的方向冲去。
冲到出一段距离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必兰真,看见对方浑身浴血,但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那双凶戾的眼睛仍然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谢樽看着他,感觉自己浑身发凉。
用尽全力狂奔出去后,借着月光,谢樽看见坡顶之上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烈风之中,桑鸿羽坐在马上,继续吹着手中的号角,而在他身边的,赫然是原本已经该离开北境的赵泽风。
在他身侧的赵泽风嘴角挂着笑,将手中的箭擦燃,三支齐发,如流星一般落入了下方的营帐之中,大火转瞬即起。
“快上马!”桑鸿羽将号角收起,将烧酒的缰绳塞到了谢樽手中。
靠近之后,他才看见谢樽手中的那只断臂愣了愣,然后低声骂了句“疯子”。
谢樽翻身上马后,立刻转头看向赵泽风:“你不是该回去了吗?”
“你说让我三天内离开那里,又没说往北还是往南。”赵泽风睁着眼睛说瞎话,笑着又射出几箭,然后迅速将弓收起,一拉缰绳迅速调转马头。
这两位深入北境,让他一个人回去,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早知道我跑快些了,那么刺激的事情也不叫上我。”赵泽风嘀咕了一句,又道,
“快走快走,这号角可骗不住他们多久,要是他们知道我们只有三个人,那可就小命难保了。”
墨黑的原野之上,三人没再想着原路返回,而是选择直接冲着古北关的方向狂奔。
迎着夜风,谢樽心底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来,他看着天上的星辰倒映在绸带似的浅水中,被马蹄踏碎时化为点点星尘。
他们就好像在银河之上奔走一般,与清风白云为伴。
“我说,咱们这次可要出大名了。”赵泽风扯着嗓子大喊道,“不对,准确地说是你要出大名了。”
谁敢相信他们三个十几岁初出茅庐的少年,敢有这等心智胆识,不声不响地深入北境,烧了数车粮草,还砍了必兰真一条手臂。
就这一遭,谢樽就已经可以凭着这些战功领个闲差,一辈子吃这老本了。
“别贫了,如果不想只得个死后荣光,功劳隔天就写上墓碑,就还是跑快点。”谢樽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追杀者,再次加快了速度。
这不眠不休的赶路,希望烧酒能撑住。
第95章
谢樽和赵泽风的战马都是当年北境进献的名驹, 日行千里。
转眼两天过去,燕山的轮廓已在眼前。
三人来前就已经得到过消燕山北已有北境军队驻扎的消息,一路过来虽然未曾见到, 但仍需谨慎。
谢樽看了舆图,最终还是决定绕段远路, 待到他们到达古北关时,已经又是两天过去。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蓟州已经过去了二十余日。
这几十天过去,军队的布局又发生了诸多改变。
赵磬十日前已经离开蓟州, 带着两万人驻军到了景州。
那里北临松亭关, 距离榆关也近了不少, 便于支援陆擎洲。
至于古北关南的檀州蓟州一带,则由江明旭带兵镇守。
待到三人踏入檀州城,江明旭正与檀州诸将商讨防务。
当那只带着青金石戒指,染着污血的手臂被扔在他们面前时, 屋内落针可闻。
这个青金石戒指的主人在座的诸位无人不知。
江明旭感觉自己被当头一棒敲了天昏地暗。
他僵硬地将目光从那只手臂上一开,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三人, 抖着唇问道:“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汇报这种事桑鸿羽向来拿手, 谢樽看了桑鸿羽一眼,他便上前一步, 挑拣着重要的事情快速叙述着。
众人听着越发沉默,看着谢樽的眼神带上了莫名的畏惧。
但谢樽仍是不骄不燥, 眉头紧锁, 好像此事不过平常一般。
“诸位将军不必如此,此时大军即将压境,还请诸位看图。”
众人闻言, 一时也来不及惊讶于谢樽将必兰真手臂砍下这件事了,定了神往沙盘看去。
“距离我等遭遇必兰真刚过五日, 若是他们未曾耽搁,此时应当已经到这儿了。”谢樽垂眸估算了一下位置,将小旗插在了沙盘之上。
“这个距离若是全速前进,只需半月,数万兵士便能列阵古北关外。”
“必兰真走了西线,携数千精骑,及攻城器械,十六部意在古北关已毋庸置疑。”
“那必兰真受此重伤,想来也不会再强硬进攻了吧?”有人迟疑问道。
“不。”谢樽立刻否决,想起了走前必兰真看来的那个压抑着疯狂的眼神,笃定道,“他一定会来。”
虽然失去一只手臂算是重伤,但谢樽觉得,这种事对必兰真而言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他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而停止自己的脚步。
“同时我们还需还需防备他们借道西进,自燕山与太行山之间的低地突入。”
谢樽看着这片沙盘,神色越发难看。
赵磬带着两万人转战景州,如今蓟州便只剩下了万余兵力,而这些兵力之中,辅兵几占了大半,能正面迎敌的不过四千。
军队转战并非易事,此番军队大举驻扎东线,要想即刻回到西线谈何容易?
为什么陆擎洲和赵磬会如此笃定十六部会从东部平原攻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燕山警戒。”江明旭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立刻作出了决定,“我即刻修书送给王爷和将军,待二位作出部署。”
“情势危急,还请将军立刻遣兵前往古北关,点燃烽火台。”
风部纵然再快,到达景州都要一两日的时间,别说远在榆关的陆擎洲了。
江明旭定定看着谢樽,思虑片刻,最终道了句“好”。
说罢,江明旭扫视众人,皱着眉气沉丹田大声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没了王爷和将军就不会打仗了吗?”
“就算是必兰真又如何?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来一个杀一个!”
“你我身后即为虞朝腹地,誓死守卫燕山,绝不后退半步!”
“是!”
诸将领命散去后,江明旭神色复杂地看着谢樽,最终还是板起脸来叹了口气:
“我着实没想到你们会如此冒险。”
“也算巧合。”谢樽应道。
他也没想到会那么巧得撞上了必兰真,虽然此番他行事确实冲动了些,但他也并不后悔。
“虽然你们立了大功,理当论功行赏,但兹事体大,还需等到战后再议。”
说罢,江明旭神色柔和了不少。
“此时若是王爷或是将军在,必然又要训斥你们行事乖张出格,无所顾忌了,下次万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