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45)
思虑间,大堂中靠近门口一桌人忽然喧哗起来。
“喂,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看我年纪小好欺负?”
那声音有些稚嫩,应当还是个孩子,谢樽抬眼看去,那孩子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应当出自富贵人家,生的珠圆玉润,脸颊饱满,飘着薄红,喜人的很。
一身杏黄色的衣衫,配珠带玉,一身贵气。
“明明是你赖账,买了我们兄弟几个的剑,钱也不付就到这吃酒!”说话的人趾高气扬,流里流气,低头斜睨着那孩子,身后还跟了几个带着武器的地痞。
“你放屁!我买的时候你说那破剑五两银子!我给了,拿到手你又说二十两!”
那孩子脸色涨红,使劲垫着脚,输人不输阵,瞪着那领头的地痞流氓。
“这也就算了,我爹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门在外破财消灾,我给,你现在又说一百两,你还要不要脸!”
“我们这剑可是从城外一座古墓里挖出来的,收你一百两可不过分。”
“还有,你可只给了我们五两,什么时候给了二十两?兄弟们,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一群人嬉笑着说。
“你,你!”那孩子指着领头人,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少爷,要不我们就给了吧……这,这我们也打不过他们啊。”一个家丁模样的老人在那孩子耳边悄声道。
“不行!凭什么把钱给这些人,我就不给!这破剑我也不要了!”一把铁剑被掷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重响,谢樽的视线随之落到了那把铜剑上。
“不给?”那地痞冷哼一声,“兄弟们,把他给我扒了!”周围的几个地痞看着小孩腰间的玉佩眼神发绿。
周围的人看热闹的看热闹,缩瑟一边的缩瑟一边,有几个人倒是十分不忿,准备起身呵斥但被同伴拉住。
谢樽看着这个情况,面色冷了下来,总是这样,不管在哪,总是这样。
在那些地痞的手即将摸上那小孩的瞬间,谢樽起身,脚步一动,瞬间就挡在了小孩身前,飞泉剑出鞘,那地痞大叫一声往后退去,衣袖瞬间染上血色。
“诸位这样欺负一个孩子怕是不太好吧。”谢樽手中的飞泉剑只出鞘了一瞬,剑光不见,就被收回了剑鞘之中。
这话一出,围在那孩子周围的人瞬间散开一圈,看着谢樽的眼神都颇为忌惮。
谢樽把刚才被丢在地上的铁剑捡起来,放在手中摩挲了几下:“你说这剑是从古墓里出来的?我看着这新锈迹,嗯,最多是上月的吧?而且这剑格……”
谢樽顿了顿,握住剑柄将剑竖在身前,看着那快戳到眼前的剑锋一阵无语,
“这剑格和剑身,歪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实在少见,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谢樽看了看后面从他来以后,就叉着腰,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小孩。
这种剑都能骗人上钩,这孩子……实在是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你不懂鉴赏,自然看不出什么好坏。”那地痞一手捂着伤口,眼睛一直往飞泉剑上瞄。
“算我们倒霉,兄弟们,我们走!”
“等等。”飞泉剑一转,挡在了客栈门口,“十五两银子,拿出来。”
地痞满脸不可置信,抬手指着谢樽,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从衣襟里掏出银子,狠狠砸在地上,推开谢樽,大步出了客栈。
刚准备把地上的银子捡起来,谢樽就感觉身旁一阵凉风吹过,原来是那小孩见人走了,一个箭步上前越过谢樽,扒着门框大声喊道:“你们以后最好别碰上我!见一次打一次!”
那地痞回头使劲瞪了他一眼,眼珠充血,吓得他一抖,又退了回来。
客栈大堂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坏,人走了,又恢复了平静,周围围观的人打量了几眼谢樽,各自若无其事的转回去吃自己的饭了,谢樽把掉在地上的银子捡起来,叹了一口气,递给那孩子身边的家丁。
那孩子笑嘻嘻的抢着接过银子,塞进了荷包,像模像样的向谢樽作揖道:“多谢大侠!在下薛温阳,不知大侠高姓大名?”
受薛温阳的邀请,谢樽与他们坐在了一起,也知道了薛温阳是洞庭书院的学生,在院中憋久了,好不容易今日休息,便跑出来玩,逛集市时看上了那把破铁剑,就招惹上了那群人,甩了几次都没能甩掉。
谢樽没问他是怎么看上那把铁剑的,想来答案会让他无话可接。
交谈之间,谢樽发现薛温阳对侠客故事有些狂热,对兵器有些说得上执着。
他三句不离飞泉剑,眼神一直往剑上瞄,扯都扯不下来,至于那把锈迹斑斑的铜剑,早就被丢在桌脚无人问津了。
终于,薛温阳忍不住了,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飞泉剑,“大侠,这个我能看看吗。”
谢樽见薛温阳确实喜欢的紧,眼中的光亮都要凝成实质,想想见给他看看也不打紧,便同意了。
薛温阳眼神噌的亮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摸上了放在桌上飞泉剑。
飞泉剑剑鞘古朴,有风霜蚀刻的痕迹,长剑出鞘,剑刃之上银光流转,如同秋水凝波,又如月下清霜。
……
与此同时,长安皇城,中正殿内殿。
“如何,岳阳那边查出点什么了吗?”陆擎洲声音威严,看着下首的赵磬,沉声问道。
“臣失职。”
赵泽风年前回到长安时就已经把陆景渊出现在岳阳附近的事上告了,与陆景渊相关的事也终于被陆擎洲提上了日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陆擎洲眸色暗沉,缓缓转着手中的茶杯,陆景渊不除,始终是个隐患。
陆景渊是旧太子,陆擎洲有所忌惮也是常事,不过赵磬这些年也并未放松对各处的监视,未曾发现过陆景渊活动的痕迹:“陛下,陆景渊这几年并无动作,还请宽心。”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说罢,陆擎洲并不认同赵磬的话,说完又觉得一直揪着这点小事属实不必要,他事务繁多,陆景渊的事也着实算不上什么,
“罢了,这事也可先放放,左右一时翻不出什么风浪。”
比起陆景渊的下落,更让陆擎洲在意的是当年在安化门前救下陆景渊的那两人。
“三年了,查的如何。”
说起在这个,赵磬的神色也郑重起来:“臣无能,只查到那青衣男子应当是已经在江湖上消失近二十年的钟灵剑,至于另一人,应是他的徒弟。”
说罢,赵磬心头不可避免地有些忐忑,那两人出现得突然,又行迹缥缈,实在是不太好找。这几年下来,玄焰军风部查到的有用的信息实在是少之又少,三年就这些结果,他实在是有些无颜面见陆擎洲。
陆擎洲沉吟片刻,钟灵剑此人他也听说过,但从未听说过这人与朝廷又什么交集。
“继续查,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虽说继续把这件事交给赵磬来办,但陆擎洲心下已经有了别的计量。
并非是不信任赵磬,只是玄焰军毕竟是为守江山,御外敌而建的边军,实在是不太擅长在偌大虞朝大海捞针似的找两个人。
也许该动用乾部的力量来找人了,这件事一直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
大虞皇室建有乾坤二部,分属天子帐下与太子东宫,作为皇帝和太子的影子刀刃存在。
但陆擎洲登基后并未册立太子,东宫虚置,三年来,陆擎洲已将二部整合为一,仅供他一人策使。
“陛下,还有一事。”赵磬拱手,在得到陆擎洲的示意后,将一封奏章递上前去,见对方打开,又接着道,
“荆汉一带连月大雨,工部上书,有几处堤坝已经垮塌,明日早朝,诸位大人必然会提及此事。”
闻言陆擎洲揉了揉额角,顿感头痛,这长江水患连年如此,多年治理,始终治标不治本,该来的没一年缺席。
皇兄当年找不出什么好法子,到了他这,也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