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34)
“……”谢樽用余光瞟了一眼身旁微微晃动的鱼篓。
可能他与鱼有些他不知道的恩怨吧。
眼见着陆景渊那边钓竿又晃动了几下,有不甚清晰的鱼影在水下起伏,谢樽心头麻麻痒痒的一阵酸。
他心思一转,嘴角扬起一抹笑,然后猛然向前一动,使劲嘿了一声。
水中的几尾鱼受了惊吓,翻腾起一阵水花,迅速逃窜走了。
“……”陆景渊一脸无奈地缓缓转头,谢樽已然坐得端正,见陆景渊看过来便无辜地眨了眨眼,好像刚才那事不是他干的。
幼稚,陆景渊在心下叹了一句。
忽然,身后的树林里一阵凌乱的响动打破了江岸的宁静,江中潜游的鱼儿被惊得四散而逃。
谢樽眼神一凛,抓住陆景渊的手臂,两人一起躲在了大树后面。
谢樽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陆景渊不要出声,然后微微探头,查看山林中的情况。
不远处,一个身形瘦弱的孩子正背对着他们躲在一片灌木丛后,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借着月光,能看到他凌乱的衣服上沾着许多污泥。
过了一会,那孩子渐渐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转身跌坐在地上,抬头正好对上打量着他的谢樽,他瞳孔一缩,全身又骤然紧绷起来,谢樽看见他握紧了手上一把沾满泥土的短刀,那刀打磨得不甚光滑,刀锋还有几个豁口。
不远处鱼篓里的鱼突然跳动了两下,吸引住了小孩的目光。
那小孩看了看岸边的钓竿和鱼篓,又打量了一下谢樽,随后把沾满泥土的手在草地上蹭了两下,爬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樽皱了皱眉。
“也许和白天听到的那些失踪的孩子有关。”陆景渊知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这闲事撞到了他和谢怀清面前,谢怀清必然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嗯,我们去看看,你跟紧我。”
果然,陆景渊在心底轻叹一声。
谢樽抓起一旁掩在草丛中的飞泉剑,把钓具留在了原地,带着陆景渊悄悄跟了上去。
深林之中,阿七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梭着,不远处隐隐有火光闪动,逐渐向他附近围了过来。
而跟在他身后的谢樽和陆景渊上了树,两人借着枝干的遮蔽暗中观察,只见约有六七个人正往那小孩那里靠近,他们穿着普通,只是面容凶悍,一眼就能看出与其他普通人的区别。
“在那里!”
“快!抓住他!”
脚步声迅速喧哗起来,阿七年纪尚小,不过片刻就被围在了中间,握短剑的姿势有些生疏怪异。
谢樽看了看,发现他手中的短剑和那群人手中的武器应该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哟,你小子跑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去!”说话的人一身肌肉,身材挺高大,看上去十分壮硕。
“老大,我们还是赶紧把这小屁孩绑了回去吧,这天都黑透了,再晚大当家……”有人凑到他面前悄声道,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行行行,我知道我知道,动手!”那人一脸不耐,挥了挥手。
阿七双手握着短剑指着他们,眼神凶狠,他四周的退路都已经被堵死,退无可退。
“嘿嘿嘿,小子,这回可不会让你再跑了。”
几人无视了阿七手中的短剑,拿着麻绳逐步靠近。
在他们离阿七四五步远时,只觉眼前蓦地一花,随后便被一股气劲震飞出去,随之而来几道剑光把他们手中的刀剑劈成几节,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碎裂的刀剑落在地上,几人一脸惊骇地看着前方。
“这,老……老大,追不追?”
“追个屁啊!人都没看清,谁知道是人是鬼,赶快回去把那几个小孩送走!少一个就先少一个吧,过些天再补上,走走走!”
谢樽拎着人躲在树上,等到人走空了才带着人跃下树,回头打算把陆景渊也捎下来时,却看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
谢樽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好了,安全了。”谢樽打开水囊递给了阿七。
“谢谢……”阿七接过水囊,低声道。
第24章
许是太过紧张又奔跑许久, 阿七灌下了半袋水才缓过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山匪人盯上?”谢樽见阿七放松了些,便直入正题了。
“阿七。”阿七回道,想了想又说, “我也不知道,他们抓了很多孩子, 也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
据阿七所说,小孩失踪是从一个多月以前开始,郴州城不算小, 周围又有不少村落, 当时一两个孩子失踪并没有带起多大水花。
直到几天前城西一次不见了五个, 小孩失踪这事才在城中有了些人注意,但很快就流出了是被暴涨的溪水冲走的风声,挡住了不少人的目光。
“城西失踪的那些人是我的邻居,我认识他们。”阿七神色冷静, 但仍然握着刀有些发白的手,仍然暴露了他的紧张。
“四天前, 他们几个约了我和阿木去城西的山里玩, 但我娘那天身体不太舒服,我就没答应, 阿木就也拒绝了,留下来陪我和娘亲。”
“但等到未时, 我娘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然后阿木就拖着我上了山。”
“等我们到了约定的地方时,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到处找了, 也到过这些天城里传的那片溪岸,那里和平时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被冲垮。”
“他们在所为的溪岸垮塌之前就失踪了。”
“然后呢?”谢樽问道。
“然后……我们当时就觉得刘二他们应该是出事了,但没人信我们两个小孩子,郴州一直都很平静,几乎没出过这种事。”
“不过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到处打听,虽然没什么收获就是了……”说到这里,阿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手不安地拽了拽衣角。
“直到今天早上,我和阿木在去集市的路上被刚才那群人绑走了,他们把我们绑在一个小房子里,刘二他们也都在,他们已经在里面呆了三四天了。”
谢樽摩挲着手中的飞泉剑剑鞘,听着阿七叙述。
那些人看上去应该是山匪,但虞朝平静了好些年,郴州又是个岁月静好的地方,一直以来也没听过这里有什么山匪。
按阿七所说,以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情,小孩失踪的一样也是近月才发生的,这就有些奇怪了。
什么匪徒会在短短一月内便成型?还不做别的烧杀抢掠之事,只盯着孩子抓?
“你可以帮帮我吗?”阿七忽然努力抬头,看着谢樽道。
“我,我可以给你钱,现在没有,但我可以先欠着,我绝对不会赖账的!”
“噗,你这身板,卖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做苦工可都没人要。”谢樽蹲了下来,一手揉了揉阿七的脑袋。
阿七这副样子,倒是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奉君,炸着毛,一身充满稚气的凶狠,还带着些天真可爱。
“还记得关你们的地方在哪吗?”
阿七的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郴州城南郊一直有些荒凉,少有村落,出了城门,是一片片连绵看不见尽头的小山峦,林木繁茂,出城三四里,往官道西上有一条小路,上面有一座破败的土地庙。
那庙周围长满了湿滑的青苔,掩在草木间不太容易发现,夜间林中起了薄雾,空气湿润,草木凝露。
破庙许多地方都已经发黑腐败,轻轻一捻就碎落开来,谢樽让陆景渊看着阿七躲在不远处的石头后,自己往破庙摸去。
推开木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庙中空无一人,地上有两截麻绳,角落里的青苔被蹭掉几片,有人蜷缩过的痕迹。
显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他们已经走了。”谢樽出了破庙说道。
“那怎么办?”阿七有些焦急。
“刚走不久,应该能追上。”谢樽观察周围,有些树枝被折断,地上还有些被踩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