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153)
“而这使团的领队者……”简铮说着,在两人的注视下,将目光落在了谢樽身上。
“是必兰真。”
“除此之外,同样的邀请也入了玉门关,放上了萧云楼的桌案。”
第110章
随着简铮话音落下, 院中霎时一片寂静,只有邻院传来的交谈声清晰可闻。
谢樽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脸色难看, 却并不是如简铮担忧的那样是因为必兰真。
或许在刚刚恢复记忆,被那骤然袭来的滔天巨浪淹没时, 他的心湖会为此而波动,但如今却是不会了。
他目及高天,早已不会为微尘驻足。
“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谢樽轻声问道。
虽然三十六部的野心早有征兆, 但当真正面临风云将起时, 谢樽仍是心下沉重。
未曾想到才刚刚踏上边地, 兵戈便已近在眼前,也不知这于他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在谢樽以为无人会回答这个问题时,简铮突然开口了:
“因为皇上病了。”她神色复杂,话语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感叹, 好像这是一种必然,“是心病。”
“如今长安也不太平。”陆景渊眸光一闪, 微微颔首接了一句, 好像是认可了简铮的话。
简铮闻言嗤笑一声:“所以你挑这时候来找我,也是算准了的吗?”
陆景渊笑着回道:“来寻将军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他确实有打算来安西一趟, 但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他要找上的并非简铮, 而是这安西的另一人。
“是吗?”简铮挑眉敲了敲桌子, 看上去并不相信。
“……”谢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晃了两圈,见两人间气氛好像缓和了不少,却还是少不得针锋相对, 不由有些头痛地扶额。
“所以……二位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吗?”比起这两位,他实在是所知甚少。
没等简铮开口, 陆景渊就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谢樽的话。
其实距离昭文之变已经过了一段不长不短的年岁了,四年,足够让很多事发生改变。
自陆擎洲登基,赵磬被受封平原郡王后,原本握在陆擎洲手中数十年的幽冀之地,就被彻底移交到了赵磬手中。
虽然赵磬也时常往来与长安太原之间,但更多的时候他仍是驻守太原,坐在曾经的齐王府,如今的郡王府中,手握数十万兵马,一举一动皆可引得天下震动。
“而赵鸣珂与谢淳完婚后,赵磬被借故留在了长安,卸任镇北大将军,移交虎符,转任十六卫大将军兼北衙禁军统领。”
谢樽沉默了片刻,目光淡淡扫过陆景渊和简铮,随即皱眉开口道,“所以你们是觉得,他们已生嫌隙,皇帝收回兵权,将赵磬放到眼下,是因为担心他拥兵自重?”
若是这么说,未免有些站不住脚。
“不。”陆景渊否定了这个说法,“若是如此,这十六卫大将军和禁军统领就轮不到赵磬来当了。”
赵磬如今手握长安南北所有兵力,若有二心,取陆擎洲项上人头如探囊取物,不费丝毫力气。
“长安城中的纷杂,无人能够尽知,唯一能感知的只有风向而已。”
“陆擎洲此举仅说明长安天要变了,而且……许多事情在他心中的轻重排序,恐怕已经发生了改变。”
谢樽能感觉到陆景渊话中尚有未尽之言,但他没有追问,转而看向了简铮:
“那将军又是如何认为的呢?”
“从目前看来他说的也没错,但我可没他那么乐观。”简铮摊手,眼中闪过一道厌恶的暗光,“我依旧觉得,皇上依旧会走上先帝的老路,现在已经初见端倪了不是吗?”
谢樽沉默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且先不论他如何想,总归是后事了,至于如今这些事因何而起我已经明白了。”
赵磬回京任职,那么大的调动,必然引得朝野震动。如今朝野上下人人揣摩圣意,自然人人自危,如此一来,乱象必起。
而且……赵磬从冀州回来了,那幽冀要地又由谁来镇守?说实话除了赵磬,他想不到有谁能统领那里的虎狼之师。
赵磬一走,将领改换,边关少不了又是一阵动荡,或许那乌兰图雅,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有所行动吧。
“所以由谁接任和镇北大将军一职?”谢樽开口问道。
总不会是赵泽风吧?即使他年少成名,多年来纵横沙场,如今也是接不住那个位置的……
忽然,谢樽眼神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世间似乎也无人规定过,那个位置一定要有人来坐。
“无人接任。”陆景渊摇了摇头,“镇北大将军统领幽冀全境军队,除了赵磬,陆擎洲不会信任任何人。”
“如今的幽冀兵权已然三分。”
“所以乌兰图雅在这个时候找上完颜昼和必兰真,想必与幽冀有关。”说着谢樽顿了一下,眉头又皱了起来,“但若是如此,她那么大张旗鼓做什么?”
请帖送进了玉门关,顺带相关的消息还送上了陆擎洲桌案,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了动作吗?
“这才是我头痛的地方,我也实在弄不明白她想做什么。”简铮轻轻敲着茶杯的边缘,声音有些沙哑。
自从乌兰图雅掌权二十部,那边的手段是一天比一天多,乌兰图雅此人行事诡谲,喜怒无常,实在难以揣摩。
陆景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了然:“或许她的目的本就不是幽冀,而是这安西呢?”
说罢,陆景渊不等两人回应,便又道:“将军恐怕还有些事没说吧。”
“那请帖是如何送入玉门关的,还有那持节而来的监军……姓甚名谁。”
即使简铮脸色越发难看,陆景渊也并未委婉几分。
“不如让我猜猜。”
陆景渊沾了茶水,在桌上点下三点,茶水在木桌上印下深色的水痕。
“那请帖来的隐蔽,却又恰好一不小心地被陆擎洲安插在安西的眼线发现了,由此引来了陆擎洲的视线。”
“依将军聪慧,即使言尽于此,将军也能理解个中深意吧。”
话音落下,陆景渊没再多言,只静静看着简铮眼中的情绪起起落落。
其实简铮并非不能理解其中关窍,只是她不愿接受,所以刻意忽略罢了。
她明知陆擎洲的防备与猜疑,但为了安西的平稳,仍是想要小心维护这泡影一般的平静。
但她如今也该明白,即使她再怎么挣扎,也抵不住大厦将倾。
“乌兰图雅在给陆擎洲一个能名正言顺,插手安西军务的借口。”坐在一旁沉默许久的谢樽敛眸开口道。
“这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
“拙劣与否并不重要不是吗。”
简铮握紧茶杯,看着陆景渊留在桌上的水痕渐渐变浅,直到消失无踪。
是啊,并不重要。
对于安西而言,若是军权分散,边将的自主权渐渐丧失,安西大军实力必然受损,抵御二十部将会难上加难。
陆擎洲会不知道吗?他也是边将出身,血雨里拼杀出来的功勋,他明知乌兰图雅的图谋,却还是欣然应允了。
是不将北境放在眼中,还是对他而言,牺牲边地的平安来换取手中的权柄,已经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交易了呢?
三人之间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知道桌上的水痕彻底干涸,简铮才再次开口。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哑声道:“如你所说,皇上已经开始插手安西军务了,而那张莫名其妙的请帖也已被皇帝做主接下。”
“负责出使赴宴的,是我,个那位监军大人。”
“是谁?”谢樽开口问道。
刚才陆景渊提到时他就十分好奇了,这位监军是何方神圣。
简铮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应当很熟悉才是,来的……就是如今的定国公,谢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