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192)
“……”谢淳脸瞬间又黑了几分。
陆景渊微笑颔首,又道:“国公既然知晓问题所在,又何必闭门造车苦了自己,既然不精于此道,那便张榜求才就是。”
“我桌案上的文书都快要顶上房梁了,实在是分身乏术。”
陆景渊烹茶的手一顿,看向谢淳的眼神逐渐变得意味不明起来,他缓缓将目光移向谢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和他一样的怀疑。
看来谢淳行事异常激进,是姜太公钓鱼呢,说不定钓的……还不止他们。
“哥……你是不是想找人帮忙。”谢樽接收到陆景渊的暗示便轻咳几声,委婉问道。
其实他想问的是,是不是想要陆景渊帮忙来着,但是考虑到他哥的面子还是换了个问法。
闻言谢淳脸色一僵,没承认也没否认,就这样半晌没出声。在座的各位也不是孩子了,这种等同于默认的行为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谢樽心下了然,递给陆景渊一个眼神,示意他是时候开口了,毕竟他们今日也不是赶着来论道的。
“需要的人手,要解决的难题我都能为国公解决,另外,国公的新律进行的也不甚顺利吧,此事我亦可鼎力相助相助,但有条件。”
“你送来的人,供你驱策……”谢淳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景渊,似乎在说他异想天开,“我为你大开方便之门,让你在朝堂之上遍植势力,你居然还要提别的条件?莫不是把谢某当成了冤大头?”
“说笑,若国公答应了,我便不会对此事加以拦截,反而还会助国公一臂之力,这可是二换二的公平买卖。”
“你管这叫二换二?”谢淳瞪着陆景渊,眉头蹙起,看上去火气不小。
“我不给国公找麻烦,又倾力相助,国公给我行个方便,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岂非二对二?”
“……”谢淳看着一脸坦荡,完全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何不妥的陆景渊,一口哑火了的气不上不下地憋在了胸口。
以前他怎么从未发现,陆景渊居然还有泼皮无赖的潜质?
“你先说说条件吧。”
“新法不可风行,需四地试行,商埠也需去半。”
“哪四地?”
陆景渊看着谢淳,几乎一字一顿道:“京畿、武威、江夏、广陵。”
第138章
闻言, 谢淳唇边泄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皆为要道枢纽,合情合理,我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只是这四个地方, 有半数皆掌握在陆景渊手中,江夏武威二地自不必多言, 至于广陵……据他所知,程云锦至今都没有断了扶持陆景渊的心思。
想起程云锦,谢淳眉头轻皱, 却也只是一瞬而已。
不过无妨, 随着他与陆景渊联络渐深, 这些地方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插上一脚了。
如今……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他在朝堂之上看似势大,却也寸步难行,赵家崇武,理不清这些尔虞我诈, 赵家帮不上他的地方,有陆景渊稍作填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会不会养虎为患, 便他日再议吧, 总比他的新法中道崩殂要好。
“可以。”谢淳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陆景渊的要求, “如今你受限一方,你我的交谊亦不可走到台前, 那……你打算让谁登台呢?”
此事陆景渊早有决断, 多年来他在朝堂之上苦心经营的势力,自始至终只围绕一人建立:“应无忧二十年前曾为谢府门客,如今再次入幕谢府, 想必也是一段佳话吧。”
“……”
“你竟仍与他有旧……也是,当年徐行之离开后, 你便是由他教导。”谢淳低声喃喃,眼底掠过一道暗光,“你笼络人心的本事不小,这些个旧部倒是个个对你死心塌地。”
说着,谢淳瞥了一眼旁边自斟自饮,满脸无辜,好像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的谢樽,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他把将要脱口而出的斥责咽了回去,瞪视道:
“你明日便走?”谢淳声音里憋着一股气,语气听起来不甚友善。
“是,已经拖了许久,再不走,武威那边恐怕都要忘了还有我这号人了。”谢樽应道。
“好吧……”纵然心下不舍,但谢淳也知晓轻重缓急,“今日回去我便点上几人与你一道,他们都是谢家心腹,你尽可信任。”
“另外……”谢淳眉头微皱,犹豫片刻才道,“由我坐镇中央,武威该有的钱粮不会少了分毫,但多余的,我恐怕一时半会儿帮不上什么忙。”
若想建立一支所向披靡的边军,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可谓是一笔天文数字,虽然陆擎洲那边拨了不少银钱给谢樽,但恐怕还远远不够。
而依照谢家如今情况,供给了自己这边,已经分不出多少资源再给谢樽了。
“这就不必国公费心了。”陆景渊勾起唇角,瞧上去心情颇好地打断道,“江夏商会……不,整个秦王府所属,都将倾力相助。”
多年来,他积累下的银钱,整个大虞恐怕少有敌手,这些足够给谢樽挥霍了,可瞧不上谢淳手里那三瓜两枣。
虽然陆景渊没有把那后半截话宣之于口,但谢淳还是从他投来的眼神中窥见了一二。
“你……”
谢樽瞪了一眼陆景渊,赶在谢淳继续开口前匆匆打断道:“我的事早已有了定论,今日便不劳二位,不劳二位。”
“咳咳咳,正事说完了吧?说完了开饭开饭,都这个时辰了,难道你们都不饿吗?”
这半个多时辰下来,他就着两块糕点灌了一肚子茶,肚子里空空如也,眼看着暮色西沉,要再不填点其他东西下去,他可要受不住了。
谢淳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陆景渊,默许了谢樽出去通知薛寒上菜的动作。
这一晚,便是谢樽和陆景渊能见的最后一面了,当他随着谢淳踏出百味楼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百味楼里依旧人声鼎沸,十里飘香,只是……都已经是陌生的身影了。
第二天夜露未晞时,谢樽便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出发,谢淳和赵鸣珂在谢府门前为他送行,桑鸿羽则是带着一队玄焰军姗姗来迟。
不,他们已经不算玄焰军了,陆擎洲将桑鸿羽拨给了谢樽,还让他又从玄焰精锐中抽调了二十人作为谢樽的亲卫,随谢樽一同前往武威。
不过或许是因为要给谢樽借势,这些玄焰军的打扮并未改易。
“那么……一路顺风。”谢淳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高出几分的弟弟,轻声道。
谢樽离开阿勒泰时春信未至,而时光若流水,眨眼已是飞花减春,再往后,飞云过尽,红叶疏林秋意晚。
卧于高岗之上,满目高天,谢樽随手将手中的信纸递到奉君嘴边,让瞧上去不情不愿的奉君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朝廷还是匀不出战马。”谢樽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又使劲薅了薅奉君的狼头。
大虞草场狭小贫瘠,战马本就是稀缺资源,而大虞为数不多的战马中,十之六七都供养着玄焰军,其他地方能分到的少之又少,上个月讨来了三千匹已是难得,这次讨不到也是意料之中。
“那侯爷打算如何?”沉玉皱眉问道。
三千远远不够,至少……离他们的目标还差得很远,要想让四方军在短短数年间与玄焰军媲美,首先在资源上就不能相差太多。
“无妨,我自有办法。”谢樽撑着地坐起,散落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傅苕回来了吗?”
“未曾,不过这几日营前零零散散又来了三十余人。”
谢樽微微颔首,既然沉玉并未特别说明,便说明这些新人目前没什么特别的,暂时不需要他操心,至于其中有没有几块璞玉,就要等待桑鸿羽那边的第一轮擢选了。
“看来她想找的人还没找到,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