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二十载(106)
他笑道:“随手拿的,顾兄不要介意。”
你看了看手表,说:“那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登机。”
“好。”
你们打车去了机场,路上谢问东问你小狗的名字。
你说:“盼盼。”
“好名字。”他说,“等我回去,给它买狗粮和狗窝。”
你惊讶:“谢兄今天不回拉萨么?”
他解释道:“计划临时有变,我要回南京老家一趟,准备一些东西,取一件物品,那原本是属于你的——然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说:“告诉我什么。”
他笑了笑:“等我回去。”
你说:“好吧,其实你不用送我来机场的。”
“要送的。今天是我失约于顾兄,就当是赔罪。”
说话间,出租车停在了国内出发的入口处,你将书包扔上右边肩膀,对他说:“谢兄留步吧。”
谢问东站在你面前,伸手为你理了理衣领,动作从容且快速。快到你还没来得及感到不妥,他已经收回了手。
“下飞机后,司机会送你回家。”他说,“落地后记得给我消息。”
你挠了挠头发:“不用吧,我坐大巴就行了,机场有二十四小时的大巴。”
他温和却坚定:“到拉萨已经很晚了,我不放心。”
他又说:“顾兄,等我回来。”
*
二十多天的小狗已经睁眼了,能摇摇晃晃地走路,憨态可掬。盼盼是个活泼捣蛋的男孩子。叶琪告诉你,还在吃奶的时候,它就比其他兄弟姐妹更为好动,别人都在狗妈妈的怀里,它却已颤颤巍巍地爬到了狗窝最边缘。
你在客厅角落放了暖乎乎的绒质狗窝,半夜醒来,就会去看看它,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家伙拎回狗窝中央。
有时睡不着,你会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在黑暗中点上一根烟。小狗不时从梦中惊醒,汪汪叫着醒过来,你用指尖挠挠它的下巴,它就会安静下来,再次进入睡梦。它用两个爪爪抱住你的手指,舔一舔,蹭一蹭。你能摸到它嘴里浅浅的小乳牙。
渐渐地,它能爬得更远了,有时你醒过来,它已经爬到了卧室门口,用刚长出的指甲挠门。你以后便都打开主卧门睡觉了。它会乖乖地趴在地毯上,枕着你的拖鞋睡觉。
你把盼盼的可爱照片发给谢问东和陈知玉。
陈知玉总是说:“哈哈哈哈哈,太像你了!”
你总是回复他一个“?”。
他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奶凶奶凶,被冷落了就一个人委屈巴巴地呆着,不时偷偷瞅人家一眼。”
你:“呵呵,请停止你的狗塑。”
而谢问东总是会说:“卿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你:“……”
你觉得他俩应该有共同语言,而你与他俩,丝,毫,没,有,共,同,语,言。
三月底,气温回暖,年前离藏的人们又陆续回到了西藏,你爱吃的饺子、米线、青菜园子总算开门了!让你期盼着下班的,除了家里越长越大的盼盼,还有城西的山东大饺。
某天早上起来,盼盼尿在了地上,你批评它时忍不住笑了,因为它委屈巴巴缩在角落的样子太萌。
你将照片发给了两位兄弟。
陈知玉秒回:“你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单方面发起了一场冷战吗?那段时间的你就长这样。”
“……”你不知多少次说,“你不许再说我像它!!!我再也不给你发照片了。”
陈知玉回复:顾哥,我错了
他又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打字:笑什么?!
陈知玉: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你:……
你彻底不理他了。
谢问东倒是没有这样说,他这段时间很忙,直到傍晚才回复。
他回复:盼盼和你一样可爱。
他又发:我后天回来。
届时你正和同事走进包间,回复了一句:“好的,路上注意安全。今晚部门聚餐,先不聊啦。”便把手机静音放进了裤兜。
拉萨的同事们友善又热情,除了爱在野外过林卡,还爱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藏族大叔平措便最爱组织部门聚餐,喝多了便载歌载舞。
一开始你不习惯,可人毕竟要融入部门。与同事渐渐熟悉起来后,你也不再把部门聚餐当做应酬。
今晚的聚餐,部门十五人全都到了,异常欢快热闹。藏族同胞们轮番献歌,兴致高处还起舞。中途有乐器弹唱的手艺人来伴奏,包间里充斥着快活的笑声。
结束已是凌晨一点,你是所有人中少有能站稳并行走的。你在公共场合不会喝醉。现在想来,仅有的三次喝到耍酒疯,一次是在陈知玉面前,剩下的两次,都是在谢问东面前。
“哎呀,谢总,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平措豪迈的嗓门响在前面。
你扶了扶略微发晕的额头,心中奇怪,怎么你刚刚一想到谢兄,就有人叫他?可他明明后天才回拉萨。
“来接朋友。”一道声音被夜风捎到你的耳边。
倒真的是谢兄的声音。
你迟钝地抬头看去,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谢问东正倚靠着车门站立,双眸黑沉如暗雨,直直地望着你。
平措说:“我们正要去二场,谢总不如一起?”
“抱歉,今晚还有事,下次吧。”
你怀疑是喝醉产生的幻觉,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谢问东已经向你走来,停在了你的面前,扶住你的手臂:“醉了么?”
你又晃了晃脑袋,傻乎乎地说:“啊,谢兄……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上车再说,来。”
他拍了拍你的手臂,转身拉开车门,你跟着他上了车。
坐上驾驶位后,他说:“我发了消息。”
你打开微信——
[18:10]我来接你。
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
你愣了一下,忙道:“抱歉抱歉,吃饭时手机静音了,没有看到消息,真的抱歉……”
谢问东轻声打断你:“没关系。没醉就好。”
你说:“我不会在别人面前喝醉的。”
他启动车辆,车子缓缓离开停车位,向前驶去。
你反应过来,问:“谢兄是几点到的?”
“十点左右。”
“那你等了三个小时?”你惊愕地问,“为什么不打电话?就只是在车里等吗?不无聊吗?”
谢问东说:“并不只是等。”
“啊?”
“而是一边等,一边吃醋。”他说着,降低车速右转弯。
“吃什么醋?吃谁的醋?”
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里显得低沉无比:“吃某个假想敌的醋。我在想,你是不是喝酒了,是不是喝醉了,如果喝醉了,会不会对坐你旁边的某个同事说醉话,或者,会不会对某个同事撒娇。我一边想,一边吃醋,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直觉却告诉你,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你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可酒精让你的大脑变得迟钝,你想不起来。
你看向前方,注意到了不对劲——
谢问东的车里有一个小摆件,用胶粘在副驾的前面。一个闭眼念经的小和尚,脑袋和身体用弹簧连在一起,车子一启动,小和尚的脑袋就轻轻晃荡,遇到颠簸,就会前后左右晃得更厉害,很可爱。你还问他要了链接,打算买车后也粘一个小和尚。
可是……小和尚的头去哪里了?
你心里想着,也问了出来。
正逢红灯,谢问东停下车。他从中控储物箱摸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和尚头,漫不经心地抛了抛,微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说:“在这里。”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