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二十载(140)
这是一股类似于臭水沟煮辣椒加香叶八角的味道,熏得你差点翻白眼。
谢问东接过碗,面不改色地喝了大半碗。
你愣了一下,随即豪气顿生:“有毒就有毒吧!我与谢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来,干了!”
然而你接碗的手被他挡了回去,他利落地喝完剩下的小半碗,按着你的腰把你按到枕头上:“乖乖补觉。”
你悲壮地说:“啊,谢兄为了不让我中毒,竟独自一人喝光了九毒穿肠散,这恩情让我如何才能报……”
“睡觉。”他打断你,手掌拂过你的眼睫,“不许再叭叭。”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谢问东正坐在桌前用电脑办公。
你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问:“谢兄,你怎么样啊,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辣嗓子。”谢问东关上电脑,“醒了?去吃饭吧。”
你却放心不下,拉着他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无事才松了口气。
傍晚,你们在一家靠海的海景餐厅吃过饭,正欣赏海上落日,服务员送来一瓶包装精致的酒,拆开后,瓶身写着“屠苏”二字。
谢问东往两个杯子里斟上酒,说:“尝尝,这款酒和你的屠苏汤是同样的配方,喝了后一家无疫,长年无病。”
你愣了愣,心里很软很软地酸了一下。有一个人,他包容你所有天马行空的幼稚,参与你所有奇思妙想的灵感。
“上午帮你拿了快递,又看了《遵生八笺》里你折起来的地方。”谢问东说,“你要做的赤松子枸杞煎丸需要九蒸九曝,拉萨才有这样的阳光,等回去后再做吧。”
你很乖地点头:“好。”
夕阳洒在一望无际的海面,浮光跃金。
你慢慢喝着屠苏酒,说:“谢兄,你是我各种意义上的理想型。”
谢问东与你碰了碰杯,微笑说道:“谢谢,很高的评价。”
“我是个骨子里的文科生,想要一个和我互补的伴侣。”你说,“而你是个学物理和计算机的理工男,这是其一。”
“我喜欢江湖,而你是大侠,这是其二。”
“我是个标准很高的颜控……高到什么程度呢?活到现在我基本没有注意过别人的长相,标准线以下的长相,在我眼里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所以我是脸盲。”夕阳温柔,情话很自然地流出,“但你长得太好看了,是满街马赛克里唯一会动的真人。如果那年在涪江畔的不是你,而是其他的什么人,我或许压根不会注意到那里有人。谢兄,这是其三。”
“我喜欢优秀的聪明人,你是清华本硕。这是其四。”
“我喜欢有趣的人。你总是能把我逗笑,我很不容易被人逗笑的,你问陈知玉就知道……这是其五。”
……
你喝着酒一条一条地跟他念叨。
谢问东拉过椅子坐到你身边,安静地望着你,说:“你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呢?明明经受过苦痛,却仍然赤诚天真,毫无保留地表达爱意。你要相信,没有比这更可贵的事情了。”
他在落日的余晖下吻你,餐厅紧靠大海,天容海色,他的身后是全是湛蓝。
你们带着剩下的半瓶屠苏酒回到酒店,在微醺中亲吻,拥抱,身体交缠。
屠苏汤的失败只令你低落了半天,你很快重拾斗志,一路都选带餐厅的酒店住,做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唯一成功的是某种补肾气的药丸,你俩在酒店做了三天,基本没下过床,严重耽误行程。
在你开始读穴位与针灸的部分时,谢问东那一向沉稳平静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缝。
“乖,晚上看电影。”他合上你的书,“我订票。”
恐怖电影,看得你刺激无比,一边冒汗一边觉得爽。
回到酒店后,你连洗澡都没敢关门,生怕镜子里爬出一颗带血人头。你哪里还顾得上看书,天还没黑彻底就上床裹紧被子,催促谢问东:“快来睡觉。”
等他上床来搂紧你,你一边往他怀里缩一边说:“谢兄,你可以等我睡着后再睡么?”
“好。”
你闭上眼睛,催促自己入睡,生怕一睡晚就会有干尸从床下爬出来。你不敢平躺,因为害怕有“东西”隔着床板与你背靠背,你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贴在谢问东怀里。
一部电影治好了你的熬夜,直到旅行结束你都没再翻开过那本书。
你们看的最后一片海,是海南的海。
过年期间的三亚游人如织,站在海边一眼望过去,全是穿着鲜艳沙滩裤与人字拖的游客。
你们订了海边的酒店,吃了特产的椰子鸡和糟粕醋火锅,看了日出和日落。
一天傍晚谢问东有视频会议,你便一个人去海边逛。这一个月你看了无数的大海,可你看不腻,每一次看都会有新的心动。就如同爱一个人,见过千千万万面,但每一个清晨与黄昏,都会有不同的心动。
沙滩上充斥着人群与欢笑,小孩子们用玩具挖沙,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们摆着各种pose拍照,情侣拉着手踩沙散步。
你端着一碗三色冰激凌清补凉一边吃一边走,不时驻足欣赏海面的日落。
“顾如风?”
你转头看去,一个满脸惊喜的男生小跑到你面前,长相有些熟悉。
“是、是我啊!”他结结巴巴,手舞足蹈地比划,“高中室友!”
你想了半天,终于隐约记起一个名字:“苏锦华?”
“你居然还记得我!”苏锦华立刻笑得灿烂,“咱俩得有七八年没见了吧?你高考后就失踪了,完全没消息,我找了好多人打听……”
半个小时后,你们来到一家咖啡店。
高中同学里除了吴文瀚,你没有与任何人再联系过。这次相遇,倒也算是惊喜。
你们点了咖啡,坐在一起闲聊。
自从解开心结后,你不再一味地否定过去,也不再觉得那一切都不堪回首。随着时光流逝,你偶尔也会怀念高中生活,想起老师与同学。
从苏锦华口中,你听到了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也知道了他们的近况。
“我学的审计,毕业去了PwC,来海南是做年审的。”苏锦华说,“你呢?”
你说:“我在西藏工作,来旅游。”
“怎么跑那么远啊?”苏锦华向你靠了靠,“前年的同学聚会,我还以为你会来的,当时在出差,还特意从东北飞回四川……”
你突然察觉,你们的距离好像过于近了,原本在对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你身边,他的手似有似无地划过你的大腿。你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
一开始你以为是他聊得太投入,可当他再次把手往你大腿上放时,你终于感觉不对劲。
一瞬间,你想起了高中时他爬上你的床给你口的事,心里冷笑了两声。
你攥住他伸向你大腿的手,握住手腕两指一捏,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干嘛呢?”
苏锦华嘶了一声:“啊,痛痛痛!顾如风你手劲儿咋这么大!”
被拆穿后他彻底不装了,竟然直接道:“你一个人来玩多无聊啊,今晚约一个呗?都是老同学,知根知底,不比其他人方便多了?你说是不是?”
你冷笑道:“苏锦华,你真是没变啊。”
他嘿嘿一笑:“变了,口的技术更好了,你试不试?”
你根本连话都懒得说了,叫来服务员结了账,起身离开。
苏锦华追着你来到门口,还想继续劝:“哎呀,都是成年人,有啥约不得的?顾如风,你看起来这么禁欲,没享受过吧?让我来伺候你,我技术可好了……”
你停下脚步,指了指两条街外最高酒店的最高层:“那里,看见了么?”
苏锦华兴奋起来:“顶楼吗?房间号多少?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时间太早?那我晚一点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