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110)
王久武听到阴阑煦咬着牙说道。
他刚想说“我不会问她是谁”,那边年轻人突然抬头,浅灰的眸眼因愠怒在阳光下微微发红,看向他的眼神中,代表危险的光芒亮得骇人。
“过来。”
阴阑煦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低声唤了青年一句。
“什么事?”王久武虽察有异,但还是应声走近,俯下身想听清他的需求。
回答他的并非言语。
灰眸的年轻人突然抬臂攀上他的肩背,接着就在他唇上狠咬了一口。青年不禁吃痛,对方微凉的舌尖接着便从他微启的唇间探入,生涩笨拙地勾缠翻搅。
不过没几秒阴阑煦便退开身,重又靠坐着床头,脸上恢复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王久武慢半拍从吃惊中恢复过来,下意识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突然的这是做什么?你怎么了?”
“我讨厌嘴里一股口红味,想换掉。”
阴阑煦只甩给他这么一句,一脸的理所应当。
“那你也不能……算了。”
见他干脆扭过了脸,王久武就没再继续说下去。搭档恣意妄为已久,对此他业已习惯,这人的行为在他眼中等同于小儿作闹,于是最后也只能摇头苦笑,倒也无甚气恼。
不过,当王久武转身望向依旧站在原地的贯山屏时,却看到检察官微张着嘴,表情比先前在病房外时更加讶异。
“你们——?”
青年心道不好,方才一瞬发生的事怕是让贯山屏起了误会。他刚想解释,却看到震惊从那个男人脸上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愈为复杂的神色。
检察官沉默地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你们——”贯山屏确实是想说些什么。
“贯检,刚才——”
听到王久武出声后,病床上的阴阑煦抬眸斜了男人一眼,像是才发现贯山屏也在场。而后他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粉康乃馨花篮,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滚。”
年轻人极少使用缺失家教的粗鲁字眼,但他现在确实是这么说的。
鲜少遭人如此对待,检察官闻言微微竖眉,声音沉了下来:
“阴顾问,念在算曾共事一场,我本好意探望。”
灰眸的年轻人却是冷笑,微微眯起双眼。
赶在阴阑煦眸中杀意浮现之前,褐眼的青年连忙在这两人之间打起圆场:
“贯检,我搭档只是因为生病住院所以心情不好,您多见谅,我代他道歉。”
然后他扭头对阴阑煦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送送贯检”,接着便站到贯山屏近前,挡住那道投向阴阑煦的视线,低声请检察官暂先离开。
贯山屏本就无意多留,也不想令王久武为难,随即恢复冷淡疏离的神情,转身朝门外走去。
褐眼的青年跟在他后面,一脸歉意。
从两人身后,传来花篮被拂落在地的声响。
作者有话说:
不错,这张标题的意思就是(夫)目前(犯)!
这个文终于狗血得有意思起来了。
不过老阴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改改嘴里的味。
第84章 白风
其他病房都虚掩着门,听不到里面传出一点儿声响;楼层中央的护士站竟无人值守,只有电脑的屏幕还在闪烁微光。除了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个男人,住院部顶层的走廊上没有第三个人,白日之下,静得可怕。
但眼下那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无心关注此等反常。
似是真被阴阑煦无礼的行为激怒,贯山屏面有愠色,出病房后一路上没有说话,直到站在电梯前,也仍像个冰雪雕成的玉人。望着这人紧绷的下颌线条,王久武自感不好多言,默默抬手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橙黄的电子光晦暗亮起,曳引机运作的机械响声,像枪手紧张地子弹上膛。
怒意之下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
“王顾问。”检察官突然出声。
如同沉默中有人扣响了扳机。
他转过脸,定定地看了身旁的青年一会儿,连电梯到达都没有注意。检察官没动,另一个人自然也不敢妄动,见无人走进轿厢,电梯门很快再次阖拢,慢慢向下沉去。
按钮橙光熄灭。
王久武耐不住想要开口询问。
先他一秒,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贯山屏终于语气颇有些郑重地说道:
“你随我来。”
然后就像是怕对方拒绝,话音未落男人便已迈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有多余的解释。
犹在疑惑的青年不得已,只好再次跟上他的脚步,随他走进了拐角的楼梯间。
迎面扑鼻而来一股混着泥胶霉臭的消毒水味,楼梯间灰白墙壁上只有一方小窗,窗栓已有些锈蚀,应是许久无人动过。为了给电梯腾够充裕的空间,楼梯间狭窄得甚至显得压抑,阳光透射不进,大片阴影便主宰此间,贪婪地吞没了俊美男人脸上精致的五官。
“我认为阴顾问刚才的行为非常过分。”依旧是那种不留情面的语气,贯山屏直白说道。
“态度顶撞是我搭档不对,”见检察官如此耿耿于怀,褐眼的青年虽不明其中原因,但还是习惯性软下口吻,“贯检,我再次代他向您道歉。”
“我介意的并不是阴顾问对我的态度!”
王久武一愣。
凝看着他褐色的双眼,对面而立的男人逐字逐句,认真地说着:
“是他的行为令我感到气恼。他的这种行为,是对你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嗯?”
一时没跟上贯山屏的思路,王久武不禁面露不解。
误将他的表情解读为不悦的表现,对方抬手捏了捏眉心,稍稍收敛了锋芒:
“抱歉,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确实是多管闲事,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因他伤心。”
“我……伤心?”
王久武迟疑地重复了一遍贯山屏的话,将刚才这番对白在脑内捋了几遍,才指了指自己,问道:
“贯检,您的意思是,您觉得我搭档的那个‘行为’是对我的不负责任,而且会让我伤心?”
“你没有吗?”
“我为什么要伤心?”一句话问得王久武都有些不自信,他下意识回忆了自己先前的表现,确实只有和贯山屏一样的尴尬吃惊。
“您为什么这么想?”
这句反问同样令贯山屏倍感疑惑:
“你们不是恋人吗?还是说你们是开放关系?”
“啊?啊?您怎么——”
话说到一半,王久武自己停了下来,无奈地摇头一笑:
“噢,我想起来了,以前也曾被别人误会过我和阴阑煦是伴侣。”
他摊手,“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和他相当亲密,出入食住同行,但这只是因为我们是搭档。不过,我和他相识多年,他又体弱多病,如果必须有个人常照看着他,那确实就得是我了。”
褐眼的青年又有意多提了一句:
“我现在没有身处亲密关系。”
他的态度相当坦荡,不过这个回答似乎并没有让贯山屏释然。不知为何,那人好看的眉已拧在了一起,斟酌着问:
“所以……你其实不喜欢男人?”
王久武刚想点头,却突然意识到这种掩饰完全没有意义。对上那双比平时愈显深郁的墨黑眼瞳,他突然产生了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我是GAY。”
褐眼的青年闭了闭眼睛,而后痛快地承认。
“我确实喜欢男人。”
贯山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迎上这人投来的目光,青年感觉宛如是在检察官面前脱掉了最后一件遮羞的衣物,但话已出口何谈挽回,他索性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您会因此歧视我吗?”
“当然不会。”检察官的回答也很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