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132)
而且因为这几句玩笑话,病房里开始时紧绷的气氛确实缓和了不少。
直到郑彬手机铃声大作。
刑警看了眼号码,开免提接了起来:
“林队,我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老郑,出大事了!”
“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这怎么冷静嘛!”电话那头林深的声音火急火燎,“孙雅薇——孙雅薇死了!”
“孙雅薇?”郑彬皱眉,“哪个孙雅薇?”
“还有哪个孙雅薇,鼎跃孙氏的千金、鼎跃集团副董事长孙雅薇!”
在场的人心里俱是一震。
“要了命了,老郑!详情我转你警务通上了,快查收啊!”一队代队长听着随时要急背过气,“先别管其它的,你快去现场吧!”
“我马上就到。”
郑彬匆匆挂掉电话。
痕检员把漫画往床头一放,二话不说就开始换衣服:
“这么大的事我得到场看看,郑哥你捎我一程!”
“我猜你也要去,”郑彬看向另一张病床,“就算我拦着,估计你也会自己悄悄过去——身体撑得住吗?”
“只是还有些头痛,活动已没问题。”
王久武强打起精神,取过外套。
作者有话说:
所以如果说这真是丧尸围城片场,老王变成丧尸的话一定很难搞。
第104章 返场
半小时后。
赤雨整整下了一天,至今未见彻底放晴,灰中透红的阴云依旧堆积在这座城市头顶的天空,仿佛正蓄谋给欲都再来场淋漓血浴。整个东埠都如同浸在血中,斑驳红痕沿着墙体,自各处厦宇楼顶冲落至底;那些原本为庆贺冬节而悬挂的蓝白条幅,亦皆被染成刺目猩红,如今看起来极像人身上割下的条条血肉。
就是含蓄一点儿形容,这座城市也像是已被魔鬼拉下血海地狱。
对外地人来说,东埠的一切景象都因为这场怪雨变得陌生,因此直到远远望见牌楼上高悬的匾额,王久武才意识到此行的目的地居然又是那条巨鲲街。
前后仅时隔一日。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出了此等血案与骚乱,官方竟没有叫停冬节庙会,真不知是难舍庙会所拉动的巨大经济效益,还是谁都不敢冒险叫停这一延续多年的传统习俗。警车还没开到近前,坐在车里的人就已能听到连绵不绝的摊贩叫卖声和音响渔号乐,整场庙会似乎未受到丝毫影响,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好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虽说开幕式一票难求、准入条件十分苛刻,但一到了第二天,庙会各方面都不约而同宽松了许多。就连昨日“计较”无比的检票员,今天即便遇到没票的人,也全部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出言为难拂人游兴。加之“舞龙”表演用的舞台业已撤走,腾出了大片空地,庙会上的摊位甚至比昨天更为密集。
警车根本开不进来,只得在街区外围熄火。
不等车子完全停稳,担心现场遭到破坏的痕检员便已抱着现场勘查工具箱一跃而下,一马当先就要朝鼓楼的方向冲去。
“小史!”郑彬打开车门,在他身后喊道,“反了!”
“什么!”史明脚下一个急刹车,连忙折返跑回警车旁边,“这次不是在鼓楼吗!”
周围人声嘈杂,刑警也就不必压低音量,“谁告诉你在鼓楼,孙雅薇是在大鱼庙出的事!”
“你路上怎么不早说啊,我先过去了,你们跟上!”
痕检员说得气势十足,转身的动作也很迅速,但其实没跑几步就卡在了人潮之中。尽管他身着警服、也一直高呼“借过!借过!”,周围的人群却置若罔闻,居然无人为这个警察让路。
他们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庙会的热烈气氛之中。
赤雨冲刷了东埠的每个角落,巨鲲街自然也未能幸免于难。一场落红之后,那些深蓝色调的帷幕纱幔统统改变了色彩。不知是时间上来不及更换,亦或是根本就懒得更换,摊贩们继续将帷幕纱幔张挂出来。霎时间,四处再也不见碧波浪涌,更像是皆化入一片血海;只一天,庙会各处的海龙游鱼纹饰便不再栩栩如海中生灵,摇身一变堕落为某种渴饮鲜血的妖怪。
发暗的猩红与喜庆二字绝不沾边,巨鲲街原本罕见精致的模拟海洋景观,沦落为今日欲都血狱一隅。
蓝白不再,红色成了冬节的主色。
赤色痕迹在人们脚下的地面上斜流纵横,万足踏过,已辨不清是雨水干涸后留下的痕印,还是昨日骚乱后未冲净的血迹。这杂乱的大幅猩红,连基金会顾问看着都会感到反胃,更遑论生活平凡安逸的普通人。与昨天不同,王久武察觉到周围能听清的人言人语都是东埠口音,想必是外地游客俱已慌乱告辞、绝迹于庙会。
东埠本地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街角墙根还堆着来不及清理的海鱼尸体,腐败的鱼臭伴随风中的海腥,混入小吃美食的诱人香味。
然而东埠人的食欲与游兴并未因此受到影响,他们继续在各个摊位前或闲逛或伫立,人人满脸盈盈喜气。
他们完全沉浸在了庙会的热烈气氛之中。
下意识地,青年避开视线,不去看东埠人脸上的表情。
那边痕检员还夹在人群中挣扎扑腾,离他们也就几个身位远。既然跟不丢,又急不得,郑彬逐渐也冷静下来,索性等着刚找到地方停好车的大何追上自己,才不紧不慢地跟在史明身后,一边朝大鱼庙赶去,一边思考待会儿的计划方案。
旁边挤凑过来一个人,是王久武。
郑彬看了他一眼,问道:
“大鱼庙的事,你知道多少?”
“也就刚才搜到了一些资料。”青年回答。
“留点儿神,”刑警说这句话时反而压低了音量,“那地方不太吉利。”
“不太吉利”?王久武微微皱眉,竟有一丝好奇。
因为如名字所示,大鱼庙是供奉祭祀“海大王”的庙宇,和鼓楼一样是巨鲲街地标建筑,且先于鼓楼落成。两者分立巨鲲街两首,共同拱守东埠的这片古老记忆,照理说,大鱼庙该是东埠最“吉利”的地方之一。
不过一想到诡异的冬节庙会,王久武多少也能理解同为外地人的郑彬为何会觉得大鱼庙不祥。再加上孙雅薇不知何故于此殒命——死的不是别人,那可是鼎跃孙氏的千金——这下就是大吉之地,也会变得格外晦气。
眼看着四周建筑愈发朴旧、游客人群也大半少去,几人自知终于脱离了庙会的主场地,于是催开脚步,火速奔往大鱼庙。
那栋庙宇很快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大概是兴建时间较为古早的原因,大鱼庙形制简单,伏地一层,分设两殿,比喻起来就像是几间土地庙被拼在了一起,同壮丽的鼓楼一比,乍一看不免逊色许多。
“知道大鱼庙为什么没有翻修重建过吗,”郑彬随口和王久武提了一嘴,“因为建筑材料不好找,据说是东埠先民用搁浅在岸上的鲸鱼骨头糊上米浆石灰盖的。”
许是心理作用,听他这么一讲,褐眼的青年瞬间觉得这里的鱼腥味比别的地方更重一些。
而相比其他地方的庙宇古祠,除了建材特殊,大鱼庙还有一处奇特不同——
它不设大门,仅在外墙上凿出了个巨大的门洞。
如此一来,不知是否为刻意设计,被雨水浇淋成赤色的大鱼庙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登上陆地的红鱼,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自投死路。
确实不太吉利,青年暗暗想道。
跑在前面的痕检员哪管这些,二话不说就一头扎进了“鱼嘴”。
跟在他身后的王久武却慢下了脚步。
郑彬也觉察到不对,一把拉住了大何。
“奇怪,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以及维护大鱼庙的工作人员呢?怎么不见有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