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83)
他等了一会儿,见牟爱珊没有接茬,纳闷道:
“奇了怪了,你不想再说点什么吗?虽说干活利索其它不问是优点,但你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要不你问点儿什么?比如问问我为什么要让你假冒昼光基金会成员?”
“我不关心,”牟爱珊冷淡回答,“我只在乎一件事,别忘了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那自然不会忘,不就是事成之后,给育儿堂账户里转一大笔钱,”江河清笑了笑,扬起句尾的语调,“不过嘛,嘿,我现在可是改主意了——且慢!先听我把话说完!”
见女人瞪起眼睛,还朝长柄斧走了几步,青年连忙抢白道:
“斧下留人!我是打算将育儿堂的资产买下来,转捐给官方福利院,好让正规机构继续运营这里。如此一来,孩子们就能得到良好的照顾。至于原先答应你的钱,我也会给,我还要再给你多加一个零,足够他们优裕地长到成年。”
牟爱珊听完有些惊诧:
“你是新闻里的那个江河清吧?你也会有发善心的时候吗?”
“喂喂,怎么说着说着就搞起刻板偏见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十成十的大坏蛋?”
江河清现在心情不错,闻言只是笑骂了一句,“虽然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比起区分善恶,我一直都只是随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挺不错,演技过关,不仅记熟了我提前写好的对话台词,遇到意料外的问题时也没有露怯;更重要的是,你完全按照我说的去做了,真是实属难得,比上一个蠢货强出太多——我很满意你的表现,刚才说的都是额外小费,你就当是我给孩子们的一点儿心意。”
看出了这人说到最后时眼神中的微妙变化,牟爱珊多问了一句:
“你也有孩子吗?”
“算是吧,”青年耸肩,“毕竟是我唯一的徒弟。”
女人似乎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江河清并不想多提自己的事,打断了她的话:
“不扯了不扯了,再扯警车都开脸上了,我得赶紧闪人。一并抓获江河清和‘熊偶系列案’的凶手?这种好事可不能落他们手里——哦对了,告诉你一声,带队的郑彬是个粗中有细的男人,以我对他的了解,那人肯定会换成便衣步行进来,避免吓到孩子。所以,你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好好利用吧。”
青年踩上窗台,飞身而下之前,用两根手指在眉边一扬,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和你合作非常愉快,后会无期,牟小姐,将来我会替你常来看看孩子们的。”
……
待江河清也离开之后,牟爱珊用塑料膜裹住冯富祥的尸首,然后就不再多做收拾,转而给自己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她对着镜子梳理了头发,仔细抹净脸上的泪痕,准备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向孩子们道别。
然而还没想好待会儿该怎么和孩子们解释自己的离开,突然又有人猛地推开了她的房门。
不过那人并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先倚在门上,维持身形直立。
女人注意到,冷汗正不断流下不速之客的鬓角。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本来说这次更新会更卷末剧情大招的,结果我爆了字数,只能下次更新再写了!对不起!(土下座)我保证下一章就是!
你永远可以相信东埠唯一指定黑幕江河清.jpg
嗨呀,只能躲柜子里旁听,看给小江憋得。
小江不适合写小说,建议出一本单口相声集。
第62章 尖牙(上)
案情大局已然明朗,虽仍有几处疑点,但王久武无意厘清,只待警方查明真相。
他现在所想唯有离开这里。
天气阴沉,院里秋风萧瑟,有更多落叶争抢着从枝头跃下,在空气中划出轻慢的弧线。寒意透骨,王久武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工服,默想冬天终于要来了。
然后他就瞥到在这一片暗淡枯黄之中,有一角红色随风飘扬,分外显眼。
——长墙小门的门缝里,夹着一条红布。
之前是没有这条红布的,青年对此相当肯定。
既已看到这一幕,若是接着一走了之,职业病怕是能让王久武一整天坐卧难安。他本来都已准备翻墙离开,这下也不得不掉转脚步来到门边,将红布捉到手中细细展平,验看起来。
上面没有任何文字符号,干干净净一条三角形红布。
一条红领巾。
王久武一惊,立刻掩起身形,侧目悄悄由门上方窗向屋内窥探。
接待室里,一个小女孩正缩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了竖起的双膝。虽看不清长相,但她的发型与衣服,都和先前照片里王楠的装束对得上。
——是贯水楠!
青年压下了立即推门而入的冲动,谨慎地观察接待室里是否另有他人。
育儿堂职工刘蓉也在。
在沙发对面的办公桌后面,背对着小门,那个肥胖的中年妇女靠坐在办公椅上,后脑枕着椅背上沿,像是正在偷懒小眯一会儿。沙发上的女孩则保持着蜷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是否也已睡去。一老一少就这样无声地相对而坐,接待室里十分安静,气氛太过平和,乃至有了些暗流涌动般的诡异。
不对劲。
细视之下,王久武敏锐地看出刘蓉双臂肌肉松弛,此刻是软软地垂在椅侧两边。顺着她的手臂,王久武视线继续向下,发现在桌底的阴影处丢着一个手机,呼吸灯微弱地一闪一熄,却一直不见妇女弯腰拾起。
探指抵住方窗下沿,青年施力摇撼,让玻璃就像被大风吹动那样咔啦作响。
没有第三人现身查看情况,倒是沙发上的小女孩闻声抬起了一双黑亮的眸子,望向小门。
而刘蓉连根指头也没动过。
由此王久武停止了暗中观察,拧开门把手跨进接待室,翻掌间短匕已然在手。他站在门边,扫视屋里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一边保持高度戒备,一边调出柔和语气,向贯水楠喊话:
“囡囡,你还记得我吗?王久武,就是你上次领着参观警局的那个王叔叔。”
“王叔叔。”贯水楠回了他一句。
眼看女孩一侧脸颊肿起、唇角还有血丝,似是遭人殴打,王久武心下一紧。但听她吐字清晰,伤势应该不重,于是他稳定心绪,继续问道:
“囡囡,你先告诉叔叔,屋子里除了你和这个阿姨,还有没有别人在?”
女孩摇了摇头。
褐眼的青年确实也没发现屋里还有第四人存在的痕迹,便反手掩好门,接着又问:
“囡囡,现在跟叔叔讲讲发生了什么,好吗?”
他语气极尽温柔,但贯水楠还是一瘪嘴,当场给他掉了几滴眼泪下来:
“今天我正上着课,突然被要求交出挂在书包上的小熊……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人,说有件事想让我做,就把我装进车里带出了学校,还给我抹了脸、换了一身衣服……”
“别害怕,叔叔在,你现在安全了。”
听到女孩委屈抽噎,王久武软语安慰,却没有走向她,而是先去查看起刘蓉的情况。
圆睁一双死鱼眼,中年妇女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不时还有涎水从她唇角滴落。这人双臂软垂,两腿向前平伸,肥胖的身躯沿椅面滑坐半截,若无卡在后颈部的椅背支撑身体,大概已摔坐在地,跌成一滩尚具人形的烂泥。
这个姿势怪异而难受,如果不是彻底失去意识后恰巧架在椅上,恐怕没人能坚持这么久。
基金会顾问在她面前招了招手,效果如同在检测一张照片是否会有眼球反应。
于是王久武确认了刘蓉并非在演戏。此刻正被他验看的,真就只是一具中空躯体。
好在还有脉搏,也暂时未见呼吸中断。
青年收回轻按在妇女颈侧的手。
而另一边,女孩像是在他的安抚下重拾了勇气,又接着刚才中断的地方开始述说:
“之后,那个人在路边的招工市场挑了一个给钱就干的人,自己隐藏起来。被雇的人按那人的吩咐,假称是我的爸爸,编了个类似躲仇家的理由,逃过了查验身份证的环节;刘姨只顾着数塞进她手里的票子,根本懒得管究竟是什么情况……就这样,我被送进了育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