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175)
“能从凌凛身上佩戴的窃录设备中提取出这段视频,还能从容前往网吧发出邮件,那人即便并非劫持者其中一员,想必也同沉海秘社关系匪浅。”
“既然算是同伙,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们劫持了凌凛?”郑彬仍感疑惑,“邮件没有正文,也没有附写任何要求,显然不是为了勒索。”
突然又想到了其它可能,一队长提高了音量:“难道是想威胁警方?就像他们当年劫持人质来威胁我师娘停止侦查一样!”
看这人心焦气躁,为稳定局面,检察官不得不出言劝止,“郑队,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保持冷静,才能把事态状况捋顺清楚。”
“凌凛是我重要的朋友,他如果出了什么事,我——”
“郑队,”检察官声音一沉,“坐好,我有几件事向你求证。”
对上这俊美面容现出的严肃神情,郑彬狠叹口气,依言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用手狠狠搓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走到近前继续给他增加压力,贯山屏站在原处,开口询问:
“如果存储器始终在运行,刚才播放的视频只有十几分钟,明显时长过短。郑队,是你挑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不是,视频发到我手里时就只有这些内容。”
“那应该是发信者进行了剪辑。”
稍作思忖,检察官给出了自己的推测,“那个人想让你知道凌凛遭到劫持,却并不想让你看到全部内容,我猜,源视频缺失的部分,其中含有对他不利的信息。”
默默旁听的王久武隐约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和凌凛的对话亦在视频缺失的部分之中,想不通发信者为何会代为保守秘密,但唯有一点他十分确信,那便是绝对不可能是出于某种好意。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苦闷无比,正被高烧煎熬的头脑愈加胀痛,青年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强打精神,继续听那两人分析现有的线索——
“有利没利,对谁不利,之后再说,”郑彬把话题带回起点,“我还是那个问题,如果发信者是同伙,那他告诉我凌凛遭到劫持的消息,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只推测发信者或许是劫持者的其中一员,从没有说是‘同伙’。”贯山屏纠正道。
郑彬一愣,“这不是一个意思?”
贯山屏轻轻摇头:
“恐怕沉海秘社之中存在着不同派系,互有争斗。发信者给你‘通风报信’,应该是想借警方之手,干扰另一派的动作。”
“……您等会儿?”
此话一出,郑彬当即跟不上节奏,忍不住挠头,“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结论,怎么突然就‘派系斗争’了?贯检,难道您背着我调查过沉海秘社?什么时候?”
一队长困在迷雾中尚且想不明晰,但一旁的王久武已或多或少、自行补齐了被贯山屏跳过的几步思路。今天上午的专案组会后,他和检察官在吉普车中有过一次深入交谈,而在此之前,两人一起研究了孙莉的护士笔记,所以王久武对笔记内容印象深刻;其中有这么一句话,当时被检察官凝视良久:
【上次的“信号”还不够,那就再来一个“信号”,让那些曾跟随他的人好好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彼时贯山屏针对这句话的解读,是有一股新势力突然来到东埠,令沉海秘社遭遇某种变故;然而今晚发生的事明显改变了检察官的思路,“曾跟随他的人”“他已经回来了”,莫非在此之前,沉海秘社中曾有一派,是效忠于——
剧烈的头痛登时再度重创了王久武。
而在这个时候,贯山屏向他投去了视线。
四目相对,褐眼的青年神经紧绷,双手不自觉震颤,无望地等着检察官将这个危险的结论抛出。他很清楚,只要检察官在此时说出那个名字,急于求实的郑彬一定会当即下令追查,那么自己抢先一步查明真相的计划、赶在警方之前接触阴阑煦的打算,统统都会化作虚影泡沫。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俊美的男人并没有这么做。
不知是因为结论缺乏证据支撑,还是认定眼下的重点是凌凛的安危,总之贯山屏仅是搬来一把椅子要王久武坐下休息,接着便转向郑彬,只准备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得出沉海秘社存在派系之争的推测。
不过一队长目前听不进去任何长篇大论,在话头刚起的时候就摆了摆手:
“这都是后话,将来我再学习您的分析思路。现在我只关心一点,他们绑架凌凛,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一点,在视频中就已被挑明,”检察官回应,“郑队,沉海秘社的人特意问了凌教授的家世。”
“嗯?”
低头休息的青年忽然轻声重复起卫夏曾说过的话,似是同样在给郑彬提点:
“血是肉中之海,两种血液交融孕育所生的人,自然先天就拥有跨越‘海之屏障’的天赋,能比纯血者更容易突破重重海水阻隔,顺利前往祂的驾前。”
郑彬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们要让凌凛当那劳什子‘伴娘’?!”
贯山屏没有否认他的猜测。
“大何,去,现在就到刑技通知小史收拾工具,然后载他去凌凛的住所,看看那帮人有没有遗落什么东西!小亓,你跟我走,从警局到别墅区沿路调出监控,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其余的人,全部出动,各自找到你们布在城里的‘眼睛’与‘舌头’,给我打探沉海秘社最近有什么动作!”
嘭的一声巨响,一队长重重一拳擂到桌上:
“无论使用何种方法,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必须尽快找出凌凛的下落!”
作者有话说:
这边建议直接问囡囡呢!
咦,怎么这章没有小江,还是爆了字数!
嗷我明白了,这叫余波(雾)
第134章 恶化
“郑队……”
透着一股虚弱的声音传进耳朵,郑彬侧了下脸,正看到王久武撑着椅背站起,动作摇晃,面色苍白,一双褐色眸子被细密虚汗染上迷蒙水迹。涣散的眼神明显失去焦距,青年艰难地开口,吃音半天,最后也只挤出一句:
“请问……需要我做什么?”
这下就连一门心思都投在解救挚友上的郑彬,此刻也能清楚看出这人甚至已无力维系直立的身形。眼瞅见平日里健硕机敏的青年糟弱成了这副模样,一队长心下不忍,顿时后悔自己当时未多考虑,居然打电话叫这个病号到场。
“王顾问,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有专心养‘病’。”
“我,”喉结上下滚动,灼烧的干渴感令王久武咽喉疼痛,“没事,能坚持……”
“可算了吧,”郑彬连连摆手,“你看你,话都说不利索了,王顾问,还是赶快去医院吧。”
讲到这儿他看了眼贯山屏,“再者说了,我跟你讲,现在即便我同意你继续参与侦查,贯检也绝不可能答应,这你还犟什么呢?”
“但凌教授情况紧急——”
这句话牵连起一阵剧烈头痛,如有长针自太阳穴尖锐刺入,王久武口中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栽倒在地。一旁的检察官眼疾手快,牢牢架住了他的手臂,随后并未扶他坐下,而是让青年靠上自己的身体:
“王顾问,你现在必须休息。凌教授的事,暂时不用你担心。”
如此宽抚完王久武之后,贯山屏的目光接着转向郑彬,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但言语出口却变了个说法:
“郑队,凌教授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也可以稍稍放松精神。”
这话乍一听仿佛也是劝慰,然而检察官语气清冷,摆明这只是一句分析推论。郑彬见他面色不善,忍不住追问,“您的意思是?”
“刚才放的视频中,有个细节不知你是否留意:在看到那帮人的‘脸’时,凌教授脱口叫了一声‘无相使徒’,而劫持者给予了肯定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