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176)
一队长回想片刻,不禁皱眉。
“这个称呼,因为荣队不曾提及,我对此可谓毫不知情,估计其他专案组成员也是差不多情况——负责侦破‘冬节系列案’的专案组尚且如此,东大的一个副教授,为何却能立即识破对方身份?”
郑彬下意识想为凌凛分辩,“他——”
“他肯定早已同沉海秘社有所接触。”
伴随这句结论而起,一星暗焰在那双墨色的瞳中点燃,却令检察官直刺人心的目光愈显冰寒。即便正当着郑彬的面,贯山屏的话也毫不留情:
“凌教授与沉海秘社的‘联系’,说不定比你我设想得更要深入。在一个组织中,负责具体‘工作’的只会是低阶成员,一般只接收指令而不知指令全貌;凌教授被押到沉海秘社所在之处后,恐怕反而可以寻求到某个高层的庇护。”
一队长默然,即便他一心想替凌凛辩解,此刻却也找不到足以反驳的理由。
“结合凌教授今下午问询卫夏时的表现,我无法再信任这个人,”检察官凛声说道,“郑队,等凌教授脱险之后,我会单独对他进行讯问,届时还请你回避,不要干预我的行动。”
“……我明白。”郑彬一声长叹。
贯山屏也叹了口气。凌凛曾帮助囡囡走出心理阴影,贯山屏因此对他颇具好感,甚至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自己熟悉的感觉;事态发展至此,实在并非检察官乐见,贯山屏闭了闭眼睛,决定不再把话讲绝。
收了收心,他遂将视线移回正紧靠自己勉力维持平衡的王久武身上,轻声说道:
“王顾问,我送你去医院。”
褐眼的青年下意识摇头,“不……”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抵触医院,”检察官蹙眉,“或许你有充足的理由,但这次没有商量余地,我必须带你过去。”
“我……”
咬了咬嘴唇,王久武心里明白这次贯山屏断然不会再被自己说服,便改口道:
“那,您等我一下,我先去趟洗手间。”
……
“我会一直在这儿。”
一路把王久武扶到洗手间门口,贯山屏交代青年若有情况就喊他的名字,接着留在门外等候。
他不知道的是,这人并非内急,只是故技重施又将自己的脸送到水龙头下,想借冰冷的水流让自己高烧的热度尽快消退。
然而这回,流水再无法扑熄如火般灼烧的高热,青年的情况反倒愈加恶化,甚至还因误入气管的水珠而不止呛咳。一只手撑在盥洗池上,王久武慌忙用另一只手掩住口唇,避免被等在外面的检察官听到声响、动身进来查看他的情况。
——可为何会对医院如此抵触?
王久武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却搜找不到一个明确的解答:是“落海”对精神产生了某种影响,令它的受害者都会变得“讳疾忌医”?是他不想让贯山屏也有机会和郑彬一样,从医生那里了解到自己身上有多处见不得人的伤疤?还是……
还是害怕那苍白病房里的苍白墙壁、苍白病床,会再度被猩赤的颜色描画涂抹,令自己重返血红噩梦之中!
仅是在脑海中浅浅回想起当时的场面,恶心的感觉便立刻翻涌而上,胃袋一沉,王久武伏身干呕,却吐不出任何能令他暂时解脱的秽物,最终也只呕出了一些发黄的胆液。失去了再次拧开水龙头漱洗的气力,青年撑着盥洗池粗重喘息,只能任由这腥苦的汁水在自己口腔残留。
视野中的黑洞亦是越扩越大,王久武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偏在这种时候,他的背后忽然传来几声响动。
艰难抬头,褐眼的青年从梳洗镜中看到一个人走进了洗手间——应该是个警察?受损的目力看不明晰,他只能借助那一身深色制服判断来者身份。想到自己正身处警局、碰见来上厕所的警察着实再正常不过,再加上无有多余精力在意更多,王久武便松懈绵软的脖颈,重新垂下了头。
等我攒起力气,就出门请贯检送我去医院吧。
在致幻剂骇人的副作用下,褐眼的青年意志与体能都崩溃在即,不得不自我妥协,如此默默想到。
但,即便是在这种境况下,基金会顾问被千锤百炼过的神经居然仍不肯罢工,忽然向他传来警惕的信号:
那个警察不是来上厕所的吗?
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听到“开闸放水”?
于是他悄悄抬眼朝梳洗镜看去。
——“警察”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似是正默默欣赏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王久武顿觉异常,刚要转身,那个“警察”却先一步行动,扑过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燕子先生,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于他耳侧,江河清低声笑着。
作者有话说:
郑队对老王狠归狠,但毕竟是个警察,见不得人受罪。
以及现在老王有老贯护着hhh
另外,小江,还得是你,这文就指着你装耽美了(不)下章小江自由大鸟的表现可能引起不适,请注意闪避!
第135章 交易
“贯——”
甩头挣开法外恶徒的手掌,王久武自知现在无力对抗,张口呼喊检察官的名字。然而才叫出一声,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就已重新掩上他的口鼻,一条结实的胳膊更是连同他的双臂一起箍住了王久武的胸膛,猛一用力,即刻令他呼吸不畅。
“省点儿力气,”江河清嗤笑,压低帽檐,半拉下遮面的口罩,“你想求救的那个人暂时来不了,现在抱着你的人是我。”
窒息的感觉使王久武无法清晰思考这人话中的含义,只晓得本能地挣扎反抗,但敌不过背后男人惊人的力量,直到视野中的黑色破洞开始因缺氧而随脉搏律动,捂按他口鼻的那只手才稍稍放松了力道。如有一口浊气滞在胸腔淤堵不化,青年下意识大口呼吸,法外恶徒的食中二指却在这种时候捅入了他的口腔搅弄,手套的皮质味道苦涩地蔓延,一路直下咽喉食道。
显而易见,江河清此番举动恶劣残酷,并非只是为了阻止他继续呼救。
被手指翻搅的唇舌发不出清晰的音节,由此分泌的涎液不受控制地滑落,褐眼的青年目光涣散,唇边水痕暧昧纵横。因高热飞起的潮红很快自两颊扩散到了眼下耳侧,他腰膝发软而再站立不稳,抬手撑住盥洗池的台面,才勉强止住了自己失衡倾倒的势头。
“燕子先生,看来你很习惯被人如此对待嘛,”钳制他的男人这种时候也不忘讥讽,“呵,贯检鳏居多年,没准真会因为你这副模样起点儿反应,幸好他不在场。”
自顾自喋喋不休,江河清说着凑得更近,“对了,燕子先生,我之前才被人撩拨得不轻,现在有些不安烦躁,作为我的‘秘密情人’,你是不是该帮我一下?”
被紧夹在男人两膀之间的青年身形一顿,掌下失稳,一个趔趄向前栽去。男人反应及时,结实的手臂瞬间发力将他上身抬起,阻止青年朝湿滑的大理石台面磕去。两具躯体因此紧密贴合,江河清恶劣一笑,顺势重重一顶。
“我可都还记得呢,棚户区那回,咱俩出了点儿小意外才未能成行,所以你算欠我一次。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燕子先生,不如?”
将手指从青年口中抽出,他听到这人气息不稳:
“你真是疯了……这里是警局……”
“噢,”江河清故意曲解这句话,“看来换个地方就可以跟人上床,够‘专业’,不愧是你,燕子先生。”
“你他——”
颈侧传来的尖锐疼痛打断了王久武的咒骂。
伴随落下的舔吻而来,脆弱的皮肤被男人牙尖划破,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沁进青年衣领漫开一片红艳。即便正被高烧煎熬,王久武依然能感知到自两人紧贴部位所传来的令人厌恶的热度。体温,吐息,以及探入衣下的手掌,悉数化作反胃汹涌而上,褐眼的青年猛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江河清的束缚,瘫趴在盥洗池上剧烈干呕,简直如同要把五脏六腑一齐呕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