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昼(117)
“啧,继续努力吧。”
“我……”
“别吵。”
——万幸,白衣人们应是另有目标,最后都只是路过,不曾有谁开门冲进这间病房。
不知过了多久,待最后一个人影消失无踪,又在安稳下来的空气中静等了数分钟,确认走廊上已不会再传来脚步声后,江河清从顾怀天身上爬了起来,在口罩下长出了一口气:
“嗨呀,可憋死我了,怪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倒霉,正好撞上这个时候。”
他夸张地抻了个懒腰,原地蹦跳活动了下腿脚,而后放松地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顾怀天腿上的石膏:
“嘿,嘿,咱们安全了,你怎么样啦?”
原本就有些神志不清的实习警察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立即用这具负伤躯体所能承受的最大速度滚到了床的另一边。他因此疼得拧眉咬牙,唯一能自如活动的左手,则下意识在床头枕边一阵乱摸乱抓。
见顾怀天突然之间如此狼狈,江河清顿觉可乐,丝毫没有忍耐地笑出了声。
随后男人慢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手机,伸到小伙子面前晃了一晃:
“在找这个吗?”
顾怀天认出那是自己的手机,“还给我!”
他伸手欲抢,对方却恶劣地一扬胳膊,将手机举高到他够不到的位置,“诶,你拿不着~”
顾怀天气急,收手一拳擂到床上,“还给我!”
“哈哈,急眼啦?哎呀,我又不是没收手机的班主任,肯定会还你的嘛。”
一扫刚才噤声时的严肃紧张,也不见最开始时的假意温软,江河清嬉笑,“但不是现在,因为你拿到手后肯定会报警,所以就算你急眼我也不能给你——你冷静下来我就还你,好不好?”
顾怀天怒瞪着他。
“好不好?”江河清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实习警察咬了咬嘴唇,勉强点了点头,同时追问道:
“你想做什么?”
“刚才那波你看不出来吗?我在确保你不会轻易死在这儿,”法外恶徒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前途不可限量,在昏迷中死在一群疯子傀儡手里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我问你想做什么!你有什么阴谋!”
“噫,你们这帮警察怎么都这样,刻板偏见一任传一任,不好不好。”
交叠起双腿,十指相扣放在膝上,黑眼的男人挑了挑眉毛:
“我是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即便是那个江河清,也会有热心助人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两章打算叫“恶魔交易”的,但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跳出“与虎谋皮”这个词,查了下发现还有“与狐谋皮”的写法,虽然词义与章节内容对不上,但我还是忍不住用作标题了、
顺便开头那一串红色连打是我玩FGO时学到的,用大量堆叠重复的词语带来不适,要是长佩能编辑某一段的字体颜色和底色就好了,我绝对整个黑底红字,精污一波。
第90章 与狐谋皮(下)
“没有。”
顾怀天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伤人,呜呜,我知道了,即便是新来的实习警察,也觉得我是大魔头,”江河清假模假样地用指尖拭去不存在的泪水,向空气里一弹,“冤枉,我明明只是个馊点子比较多的狗头军师。你们这帮家伙,指定没少听林深那个八卦大王白话。”
装出苦恼的样子,他双手捂脸,而后又透过指缝偷偷观察起床另一边的“观众”,期待对方能给一个有趣的反应。
嗯,倘若躺在那里的是王久武,估计此刻已经面露嫌恶,酝酿好了一番反击的嘲讽。
可惜的是,像是被先前不曾亲眼见识到的疯癫夸张的表现惊住,负伤的实习警察仅是下意识缩了缩脖颈。
“你不点评几句吗?”
江河清因此无趣地翻了下眼珠,竟有些想念那个许久未见的高大青年。
随后他决定无视顾怀天的反应,便自顾自新开了一个话题:
“不跟你闹了,咱们说正经的。让我想想,我本来是想跟你说什么来着?噢,对了,郑彬已经和你谈过话了,是吧?”
“……”
“我想想,他怎么说的来着,‘性子太软,脾气太缓,行为处事过于拘谨,缺乏足够的底气与自信,身上还是一股校园学生气’——哎呀,虽说忠言逆耳,但郑彬损起你来时一套连一套,也真是够不客气。”
一根一根掰着手指,黑眼的男人学着郑彬的语气,数落起实习警察的缺点。顾怀天努力对此冷眼以对,红潮还是爬上了他的两颊。
“我可都听说了,郑彬,你的亲亲师父,已经认定你难以胜任一队的工作,所以准备在你转正后介绍你去别的警队。真可怜,要被师父一脚踹出门咯。”
“……”实习警察咬着嘴唇。
他愈渐黯淡的脸色极大地娱乐到了法外恶徒。原本坐在床沿上的江河清索性向后一倒,斜靠在床头,托着下巴,向下俯视顾怀天变得难看的表情,嘴里完全算不上安慰地找补了一句自己的看法:
“不过要我说啊,其实你脾性也没有很软嘛。听我的,下次当着郑彬的面,好好急眼给他看。”
“你能不能闭嘴!”
羞窘,恼怒,还有这几天来埋在心底的委屈与不甘,年轻的实习警察涨红了脸,压抑地爆发了一次。
对方却捧腹大笑,仿佛他的痛苦是某种绝佳的笑料。
“够了!”顾怀天这下扬起拳头。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说到做到,江河清理了下脸上变形的口罩,真的收敛起了嬉笑。
那双黑白分明的狭长眼睛不再因笑意眯弯,目光由此恢复锐利,像是能一眼看进他人心底。
“你想留在一队,对吗?”
法外恶徒忽然语气认真地问道。
他看到顾怀天又咬住了嘴唇。
你想留在一队吗?
——你不能留在一队。
那场谈话就发生在几天之前,顾怀天清楚地记得,和眼前这个男人斜靠床头的动作一样,自己的师父当时斜倚着警局楼顶的护栏,抽完半支烟,而后便直白地向他宣布,“你不能留在一队。”
“跟一队打交道的不是疯子就是变态,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郑彬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口青烟,“阿天,你人太好了,会吃亏的。”
那个时候,年轻的实习警察和现在一样,默默攥起了拳。
接下来的几天里,顾怀天一直尝试说服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要被警局开除。”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像那场师徒谈话无关紧要,他继续按照原来的模式同郑彬及其他队员相处,有什么呢,自己只不过是要去别的警队罢了。
……但他不想去别的警队。
青年的表情变化,悉数收入江河清眼中。
“你确实想留在一队,对吗?”
法外恶徒说着张开双手,做出一个表明自己没有恶意的姿态,“现在屋里就咱们两个。我不是警局的人,更不可能会告诉警局的人。所以,和我说说吧。”
“……我想。”
顾怀天说得很慢,应该是不想暴露更多与自己有关的细节,却还是忍不住诉说,“我想留在一队……我还想再和师父学些东西,想成为他那样的警察。”
“你瞧,我正是为此而来。”
青年微微一愣,看向朝自己俯低上身的男人。
“我要帮你。”
那人自说自话般加重语气强调,如同在做一番宣告。
“帮我?”
虽然还在见习期,但顾怀天平时在局里没少看警示宣传片,听到关键词后立即警惕起来。
江河清却像是没发现、或者说不在意他的状态转变,继续接着自己的话茬说道: